全人教育或全人关怀辅导是我近年来一直关心思考的一个主题,然而什么是“全人”?“全人”有什么重要性?理论说多了也许会令人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困惑。最近我开始用说故事的方法来解释什么叫“全人”,什么叫QQQQ的人生”,似乎颇有助于思考了解,所以,也把这些小故事汇整在这儿,给各位参考。
莎士比亚有什么了不起?
据说有一个人研究莎士比亚,把莎翁的诗及剧本仔仔细细地分析研究之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莎士比亚没什么了不起。”此言一出,自然语惊四座,大家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问道:“为什么?”他不慌不忙、神清气闲地回答说:“因为他虽然写了那么多的诗,那么多的剧本,但是经过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推敲,发现他只不过用了26个英文字母而已。”
你能说他错了吗?莎士比亚的确与你我一样,只用了26个英文字母写作,但是我们也都知道莎士比亚是否了不起,必须看那26个字母在莎士比亚的笔下如何闪烁出文学的生命,照耀古今,震慑心灵。
自16世纪文艺复兴以后,希腊人的理性思考方式已经成为20世纪现代人的终极迷思,我们要求想通,我们要求看见,我们要求验证。我们认定了解分析是求知认识的唯一途径,于是我们只能从看得见、想得通、能分析、可研究的层面去求知。结果呢?就发生了“莎士比亚有什么了不起”的悲剧。
其实希腊人早就说过:“部分之总和,不等于全体。”在希腊的字源中,所谓的“全”(一丨⑷)就是把可以看得见的各“部分”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些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在那儿的一些“什么”,并在一起加以整全(丨思考的意思。而今天的人,面对大自然、面对生命,只肯从那些看得见的部分去追寻生命的意义,去理解生命的价值,难怪现代人会越来越看不见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更遑论尊重生命、热爱生命了。
请相信自己的期。
韩非子曾经讲过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
有一个人想去买一双鞋,于是他先依着自己的脚画了一个鞋样,准备买鞋时用。后来他经过一个鞋店,看中了一双鞋,试穿之后,一切满意,正待付款购买时,他忽然大叫一声说:“糟糕!我忘了把鞋样带来了。”于是,他放下鞋,匆匆跑回家去,拿了鞋样,再匆匆跑回来要买那双鞋。没想到等他跑到鞋店,鞋店已打烊了。他买不到鞋,只好怅怅然叹息不已地失望而去。
这个人的问题在哪里?
对了,问题在他只相信鞋样,却不相信他自己的脚。
两千多年以后重读这个故事,依然觉得意义深远。活在一个一切讲究客观的现代社会中,我们越来越相信鞋样,但是我们却不相信自己的脚。
我们活在一个完全客体性的观念世界里,我们早已习惯在本体的脚之外,去寻找客体的鞋样的思考习惯。我们只看人“有”什么,却不问人“是”什么;我们只会从客体的外在去认识人,却不会从本体出发去认识人。人主体性的丧失,使人不再相信自己,也永远失去了认识自己、面对自己的契机。因此,人失去了存在勇气,活在不认识自己的惶惑痛苦中。
你学会了点金术没有?
你们也许都听过点金术的故事吧?那位有名的古希腊国王迈达斯曾向希腊酒神狄奥尼修斯求赐点金术。想想看贵为国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位居九五之尊,拥有智慧权位还不能享有成功的满足与喜乐吗?然而迈达斯国王拥有这一切之后仍然觉得不够,权位的享有,并没有带给他成功的满足,他还想更上层楼,他还想在拥有至高权位之后,能掌握无穷的财物,所以他急切地向狄奥尼修斯求取点金术。也许他心中在想,有了权位再加上钱财,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我可以教你学会点金术,但是一一”狄奥尼修斯说到这儿忽然把语音拖得很长,“但是你学会以后可不能后悔!”
“决不!我决不会后悔!”迈达斯国王立刻抢着回答,“我怎么会后悔呢?只要学会了点金术,我就是天下无敌的了,还有谁会比我更成功呢?我怎么会后悔呢?”
可惜我们至今不知狄奥尼修斯用什么妙法教会了迈达斯国王点金术,我们只知道迈达斯国王终于学会了点金术。他伸出手去,一摸他的御笔,忽然间闪闪金光在桌上出现。他大为兴奋,双掌齐下抚摸在光滑的桌面上。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从他双手手掌所按之处开始,熠熠金光闪过,转眼之间整个桌子竟然变成金的了。一张金桌子,想想看多么令人兴奋、令人狂喜!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迈达斯国王大声地喊叫,“来人啦!为我传令下去,我要大宴宾客,以资庆祝。”
全国人民都兴奋起来了,听说国王发了大财要开流水席大宴天下臣民,于是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涌向皇宫,不仅是去大快朵颐,享受皇恩,大家更在心中盘算,很想瞧瞧这神秘的点金术究竟是如何施展的。
一盘盘的佳肴美点送上了餐桌,大家开怀痛饮兴高采烈。终于他们看到神气的国王出来了,他威风凜凜地站在髙台上的首席位置。看着刚刚送上餐桌的新出产葡萄,又大又圆,他伸出手去摘下一颗往口里一送,没想到那颗葡萄也变成金的了,差点没把他的牙齿磕断。吐出了那颗金葡萄,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御花园,那时正值春天,百花竞艳,迈达斯王不由自主地蹲下他尊贵的身体,伸出双手捧起一束美丽的花,凑近鼻孔闻了一下,奇怪!怎么一点香味也没有?睁开眼睛一看,那束花也变成金的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正自纳闷,忽然他心爱的小女儿由花丛中跑了出来。他快步上前,伸开双臂,将她抱人怀中,口中喃喃地说:“可爱的女儿,让爸爸拥抱亲吻你吧!”一阵震惊从迈达斯心中升起,推开冰冷僵硬的身体,他发现原来他心爱的小女儿也变成金的了。他气急败坏地放下女儿大声哀号哭叫:
“狄奥尼修斯!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宁可失去我所有的金,但求换回葡萄的美味、花的芬芳以及我可爱的小女儿红润的双颊、温润的嘴唇。失去了这些,金子对我又有何意义?”
第一次读到这故事是在初中时代,只觉得有趣好玩;而今天,经过了四十多年岁月的磨练,再读这故事,却觉得十分悲哀,觉得翟然而惊。这一则古老的希腊故事,究竟企图告诉我们什么呢?在希腊人的智慧中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成功满足呢?贵为一国之君?充满智慧权力?点物成金拥有不竭不枯永远用不完的钱财?都不是的,这一切决不是满足成功的条件,不然迈达斯王就不会大叫“我后悔了”!
想想看,贵为一国之君,拥有希腊人的智慧,再加上人人称羡的点金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但是,迈达斯却忍不住高呼:“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为什么?如果生命除了物质的满足之外,还有其他的面向有待我们努力充实的话,那么千万别让自己陷于一隅,成为一个单面向的没有受过教育的专家。正如我们一再申述的“全人”概念,人是活在面对自我、与生俱来的智慧商数(设),与人相处、调适适应的情绪商数(EQ),物质科技、学而后得的学识商数(KQ),以及信仰崇拜、追求终极的上帝商数GQ或灵性商数SQ四种需求之间,全人教育就是把人放在这四种需求之间,平衡发展,追求圆融美满的人生。
朋友!学会点金术固然令人兴奋,但是如果因此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忘却了人生的价值,我们究竟是得还是失呢?
一小步,一大步
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在月下与男友牵手散步,那天月色极好,树影婆娑,少女忽然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靠向男友,语含羞涩地对男友低声细语说:
“你看,今天的月色多好啊!”
没想到男孩抬起头,看着月亮,对她说:
“是的,1969年7月20日晚上10点56分美国太空人阿姆斯特朗已经去过了。”
结果呢?你猜结果如何?
“虽然我们的身体仍然靠在一起,”少女对我说,“可是我忽然觉得我与他的距离比地球到月球的距离更远。”
有人说阿姆斯特朗的一小步,是人类科技史上的一大步,然而在那一个浪漫的晚上,阿姆斯特朗的一小步却彻底撕碎了一个少女敏锐多感、浪漫多情的心。
难道那男孩有什么错误吗?阿姆斯特朗的确已经在1969年7月20日晚上10点56分用他的左脚在月球上踏下了他的“一小步”,人类历史上的“一大步”。但是当一个纯情可爱的少女靠向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时,她所要的不是一些客观冷静的分析研究,她要的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甜蜜的话语。
阿姆斯特朗去过月球是一件客观事实,但是,人除了客观的事实以外,还需要一些心灵的感应、灵魂的悸动,当人具备这一切之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得以建立,人才能遇见另一个人。
撕蚪与育娃之一
有一天清晨,天气晴朗,阳光穿过丛林的树梢,如一束束的金线,洒在池塘里。小蝌蚪阿秀起了个大早,在池塘中游来游去,这是阿秀每天例行的功课。阿秀是一只十分认真的小蝌料,她每天在池塘中勤奋地从这头游到那头,谁叫她是一只蝌蚪!阿秀一直坚决地认定,蝌蚪的责任就是在池塘的水中游来游去。阿秀是一只负责的蝌蚪,那天早上她仍然一如往昔地摆动着她小小的尾巴,姿势曼妙地滑进了一堆水草中,抬头一看,一只青蛙正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仰着头,迎向穿过树丛的万道金光,“呱一一呱一呱一一呱^”地唱着清晨的颂歌。
“好一个干爽的清晨啊!
呱!呱!呱!呱!
多么地温暖啊!
清晨的阳光!”
青蛙越唱越大声,并且不由自主地从这块石头跳到那块石头。阿秀游了过去,穿过憐憐澈澈的水波,看着身形随波晃漾的青蛙,阿秀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歪着头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通青蛙为什么会那么高兴。
“喂!青蛙大哥,你今天怎么特别高兴啊?有什么特别的事令你那么兴奋?”
“这还用问?”青蛙看着蝌蚪阿秀说,“你看今天的阳光如此温暖,照在身上好舒服啊!还有下了好久的雨,一旦晴朗起来,那种干干爽爽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可是一可是,”阿秀在水中快速地转了一圈,她小小的身躯在水中溅起了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透过水光,阿秀看着蹲在石头上鼓腹而歌的青蛙,更加迷糊了。阿秀甩了甩头,小声地问:
“你说温暖,什么叫温暖?阳光怎么会照在身上呢?它永远只会照在水中啊!还有一你说干爽,什么叫‘干’?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什么叫‘湿’,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干’。干的定义是什么?干的感觉是什么?”
那天早上,青蛙花了许多时间向活在水中的蝌蚪解释阳光的温暖,解释干的概念。可是,无论青蛙怎么费尽唇舌,蝌蚪阿秀仍然是一头雾水,越听越不懂。
“温暖?什么叫温暖?还有^干?天哪!什么叫干?”阿秀在水中游得更快,想要了解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干,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就是没办法了解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干。
“青蛙大哥啊!请你请你告诉我,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干了”
“哎!蝌蚪啊!蝌蚪!”青蛙跳开那块大石头,纵身跃人水中,很快地游到阿秀旁边对她说:
“阿秀,你要知道,从前我是蝌钭,活在水中的时候,同你现在一样,怎么想也想不通阳光的温暖,更想不通干是什么!可是,现在不同了!你看一一”
说着说着,青蛙跳出池塘,阳光直接照射在他身上,他的歌声一路传开,震荡在池塘的四周以及丛林的边缘。
“好一个干爽的清晨啊!
呱!呱!呱丨呱!
多么地温暖啊!
清晨的阳光!”
阿秀集中精神,看着在阳光下大声唱歌的青蛙,她摇摇头,实在无法了解青蛙的快乐在哪里,只好熟练地摆动她的尾巴,在水中一窜,游了开去,大声嚷嚷地对着他塘中的蝌蚪宣告:
“哈哈!什么温暖什么干!天底下有温暖有干吗?”
阿秀游得又快又好又远,留下一大堆疑问给她的蝌蚪同伴们。
“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干?”
他们在池塘中彼此互问,成为蝌蚪王国中流传最广最久的一首问难之歌。
后记,生命的蜕变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可惜我们往往拘泥于现有的经验,并且把现有的经验普遍化、绝对化。结果呢?我们只好把自己监禁在自-己经验的监狱中,四面碰壁,痛苦不堪。
生命是一种蜕变的经验,生命也是一种不断成长的经验,除非我们能超越生命现状的局限,否则我们永远无法测度生命的奥秘!
有时候,我们也会停留在生命的某一个阶段,久久不肯移动。我们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监狱,让生命中一些似乎简单但却无解的问題,把我们紧紧困住。生命中的悲剧,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也许这就是蝌蚪的问題吧!
今天,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