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羡鱼随着姜辙去用早饭,闻绍早早便被下人引着过来了。
闻绍直拿眼睛看着羡鱼与姜辙紧紧扣在一起的手,也不说话,脸上那调笑的意味很明显。他道:“你们这般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作此等亲密状,可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虽高大勇猛,但内心是相当脆弱的。”
羡鱼笑道:“表哥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逃婚了。”
闻绍是不喜听到说起他逃婚之事的,如今被羡鱼这么一说,自觉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看羡鱼与姜辙逗坐下了,便也大大方方地端起碗来用早饭。
用过早饭,闻绍同羡鱼与姜辙打了声招呼,便意欲孤身出去打听用毒比试的地点在何处。
羡鱼如今见了姜辙,加之对上街上去也兴致不大,因而闻绍对到好言好语邀着一同去时,相当果断地摇摇头。
闻绍啧啧叹气,直道羡鱼重色轻兄,但也没有再强求,自己便出去了,临出门还问姜辙要了些许银子。
羡鱼扶额,不知说什么是好。
闻绍出门不久,姜辙也携了羡鱼出门。羡鱼大惊,暗道姜辙不会带着她去领略苏州之美吧。
然而姜辙没有领着羡鱼逛大街。雁回别庄外备好了轿子,姜辙携着羡鱼上了轿子,轿夫平稳地抬着轿子去了姜府。
在姜府门口落轿,羡鱼禁不住笑了起来。
姜辙疑惑看她,她便解释道:“表哥昨日还想着说要一睹姜少主的真容,却不想他前脚才出门,我们后脚便来了姜府。他若是知道了,怕又要说我们不厚道了。”
姜辙闻言挑眉:“鱼儿最开始也是极为好奇他的真容的吧,这种好奇多于对我的好奇,所以你没有取下我的面具。”
“不是啦。”羡鱼解释,“我好奇,但总得尊重你。”
姜辙没再说什么,撇下羡鱼走向姜府大门,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铜环。
羡鱼只道姜辙生气了,连忙跟上去拉住他的手。姜辙偏头看他,眼底尽是促狭的笑意。
知道自己被捉弄了,羡鱼佯怒地看着姜辙。
姜辙伸手揉了揉羡鱼的额发,姜府大门也在此时被打开。开门的小厮见到姜辙,惊讶了片刻,忙将门大打开,恭恭敬敬地迎着姜辙和羡鱼进去。
姜辟知道姜辙回府里了,激动地站在大堂门槛处往外望。
这是羡鱼第一次见到姜辟。姜辟已经年过花甲,精神虽好,看着却也是很显老态的,眼神已经浑浊,头发斑白。
姜辟的目光只放在姜辙身上,直到姜辙携着羡鱼到了大堂前的阶下,他才微微诧异地转眼去看羡鱼。
姜辙在阶下停住,望向大堂的方向,并不看姜辟。
但姜辙不开始说话,羡鱼却是不好不说话的,她朝姜辟施施然施礼,道:“羡鱼见过姜老爷。”
姜辟一愣,瞥了眼姜辙,朝羡鱼笑道:“原来是陆姑娘,里面请吧。”
羡鱼朝姜辟颔首,又偏头去看姜辙,姜辙也偏头看了她一眼,携着她自姜辟身边走过,进入大堂后自发坐下。
羡鱼是不好坐的,太失礼,但又姜辙神情有异,她又不好逆他的意,只好坐下,朝着姜辟抱歉地笑。
姜辟回以一个无事的笑容,走到正座上也坐下。
下人捧了茶点过来,姜辟端着茶看向羡鱼,羡鱼也立即端起茶。
姜辙始终一言不发,姜辟忧愁叹气,无奈道:“辙儿,你便真的一句话都不愿同爹说么?”
“你要我同你说什么呢?”姜辙望向姜辟,神情淡漠疏离,“要我喊你一声爹?杀人凶手!”
姜辟眉头皱起,额上的纹路更深了些,他道:“爹年轻时的确做过错事,爹不求任何人原谅。但你不该我认我,当年的事情也不该由你来恨爹。”
“只是年轻时做过错事?”姜辙冷笑一声,“临渊山庄如今出的事情可是与当年你对舒家的手段如出一辙,难道跟你没关系?弄晴是辛夷的徒弟,难道不是听从你的吩咐做事的?”
“临渊山庄出了何事?”姜辟惊讶,随即看向羡鱼,羡鱼微抿着唇也正疑惑地看着他。
无人回答姜辟的问话,隔了好一会儿,姜辟自嘲地笑着:“果然人不能犯错,不然就永远难洗清了。辙儿,你疑心我不是没有道理,这陆夫人是舒家人,我若是担心她报复姜家,会做那些也说得通。但是辙儿,此事当真与爹无关。”
“那你要如何证明呢?”姜辙语气依旧冷淡,“难道让辛夷来给你作证?她是为你做事的,自会为你辩解。”
姜辟叹气,不再解释,只唤来了下人让其去把辛夷喊过来。
下人应了声便下去了,姜辙道:“我问辛夷话,你不能在此。”
姜辟再叹气,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却又回头:“我吩咐人带着聘礼去临渊山庄帮你提亲。”
“不必。”姜辙冷淡拒绝。
“可是……”姜辟看向羡鱼,羡鱼端端正正坐着,不尴不尬。姜辟沉吟许久,才继续道,“你也不小了,之前因为挽夕的事情耽搁了许多年,如今知晓了,便早些将亲事办了,想来你娘也会安心。”
“不要提我娘安心不安心的话,你又做过几件让我娘安心的事情呢?”姜辙隐忍着怒气,“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姜辟闻言面容尴尬又愧疚,张口欲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姜辟走后不久,辛夷便来了。与姜辟不同,她的目光却只放在羡鱼身上,勾着嘴角,神情妖艳却可怖。
羡鱼不敢看辛夷,辛夷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恶意,羡鱼被她看着都深觉害怕。
许久,辛夷开口:“大公子找我何事?昨天要问的话今天想起来问了?”
姜辙冷睨辛夷一眼,问道:“挽夕当初是怎么死的?你当时在杭州,又一直缠着舒略,你定知道挽夕的死因?”
“哟。”辛夷挑眉,道,“大公子如今有美人在怀,还惦记着那个丑八怪啊?你问我丑八怪怎么死的,大抵是被她自己丑死的吧。”
辛夷说完鄙薄地笑着,冷不防一个物体朝她掷来,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盖碗的盖子落地便碎了,没了碗盖,热茶袅袅地升腾着水汽。
辛夷怒视着姜辙,她向来自恃美貌,对自己的脸极其重视,如今却被姜辙弄得破了相。她怒道:“别以为我为姜老爷救过我,我便不敢对你出手。”
姜辙冷哼一声,道:“你若不使旁门左道的东西,你又有几分把握能打赢我呢?“
“我还就会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若非这些旁门左道,舒略又怎会要娶那个丑八怪!”辛夷原是要激怒姜辙,不想自己越说越愤怒,“我给舒略下了催情散想逼他就范,不想便宜了那个丑八怪!”
羡鱼和姜辙顿时都明白了当初舒略为何会要娶挽夕,原是为了对挽夕负责。
辛夷的怒气渐渐平复了,她看向羡鱼,脸上带着狡猾的冷笑:“你可知道那催情散是何人给我的呢?”
羡鱼暗暗心惊,骤然明白那日陆如也醉酒后同她说的那“不入流的手段”指的是什么。想来是舒略同挽夕成亲的事情,让舒眉内心对舒略恋慕的小种子遭受摧残,舒眉才同陆如也成了亲。
说来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你盘算好的事情被挽夕破坏了,所以对她怀恨在心,你便杀了她,对么?”姜辙沉默许久,忽而沉声愤怒地开口。
“我倒是想那个丑八怪死在我手里。”辛夷狞笑着,白皙的脸上还挂着道血痕,“让她那样死了还真是便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