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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布尔津的蚊子

进入布尔津市区,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找到一家叫做交通旅社的地方安营扎寨。

因为有洋人同行,我们也享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旅社的主人给我们腾出两间最好的房间,清洁宽敞,还配有沙发,按人头收费,每人3元。让我们感到很公平的是,有劲和够劲和我们一样,只有公共厕所可以使用。

到了住宿登记的时候,旅社的负责人郑重其事地把我叫去做翻译,询问有劲和够劲有没有带结婚证。我面有难色,外国人男女同宿从来不要查结婚证的,就是带了,他们是荷兰人,使用的文字不是英文更不是中文,咱也没办法看懂。

负责人虽然比较勉强,但也奈何不得,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

晚饭是在房间旁边的食堂进行,经过一天的辛劳,大家都快饿疯了。每人一份香喷喷的羊肉拌面,不出几分钟就端上桌来,虽然要3块钱一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实惠的分量。筷子粗的手工拉面炒得不软不硬盛在盘子里,一小碗纯羊肉和大葱炒在一起香味扑鼻,根据自己的喜好把面和肉拌到一起,大口地嚼着爽快无比。

出乎我们的意料,有劲突然提议每人来瓶啤酒,费用由他负担。我想他可能是今天一路免费搭车,对于他和够劲都是始料未及的额外节余,再说他的确也应该破费一点答谢我们的帮助。

羊肉拌面是新疆特色小吃,据厨房师傅说,他们这儿的羊肉拌面最受欢迎。交通旅社主要接待南来北往的司机,试想颠簸一天之后,来一份分量十足的羊肉拌面会是怎样的滋味。

临睡前,我们这三巨头举行联席会议,大家对这几日的工作表示满意,建议再接再厉,继续发扬光大。总结这几日的成功经验,大家一致认为,和房东搞好关系是成败的关键。另外,根据新疆的主要运输工具是大卡车的实际情况,交通旅社的设置给我们很大启发。今后每到一地一定要先打听货运司机的居住场所,一则生活便利,二则工作效率会大大提高。为表彰和犒劳大家在前一段工作中所做的突出成就,组委会达成协议:明天放假一天,犒劳西瓜一只,第三……

下面的条款还没有达成,大家都睡着了。

又是一个清朗的早晨。

旅行虽然疲劳,睡眠的效率却异常的高。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失眠的烦恼。

北国的夏天阳光明媚,清爽的空气沁人心脾,没有人会错失早晨的大好时光。

上午我们的重点是整理内务,把换下来的衣物全给洗了。院子中央有一眼水井,用一只手摇辘轳汲水,别有一番情趣。

房东大嫂主动借给我们两只大盆子,站在一旁看到我们在铁丝上晾出的一大串衣服,直夸我们好勤快。

上午把门窗都打开,任可人的风吹进来。大家忙着整理日记,阿七又开始写明信片了。

快到中午时分,他携粒粒出去发信,同时跑跑外交,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我一人待在屋子里,尽情享受着这份轻闲。想着出师顺利,禁不住满心喜悦,情不自禁哼唱出一大串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曲调和通常根本无法连贯的流行歌词。

不经意之间,有劲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很随意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和我攀谈起来。看上去他和够劲的这一夜也是十分惬意。

“够劲老说我只顾写呀写呀的,还问我有什么好写的。看来对于同一件事我们总是有着不同的感受。”有劲不无感慨地说。

“你在中国留学,对中国姑娘印象怎么样?”我其实是没话找话。

“嗯,说不准。我只是感到中国姑娘是永远揭不开的谜。我是想说或许我会堕入情网,但是拿不准他们对我的看法,更无法判断他们是否喜欢我,交流总是很难随人意。”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呀?”我打趣道。“那你和够劲是怎么回事?”有劲没有正面回答,他岔开话题:“去年我去西藏待了整整半年,也是这种方式,有车就搭,逢店便住。中国的老百姓很乐于助人。”

“我本来也打算去西藏的,但经济上实在不容许,只好安排在下一次了。”我说。

“西藏你一定要去看看,景致实在太美了,尤其是那里的人。我们不懂那里的语言,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能否学会中文,可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态度。”

中国百姓的善良众口皆碑,几乎遇到的每个老外都会发出类似的感慨。但至今我还没有听到一个老外能够真正有深度地对中国人的民族特点做出深刻的评判。外国人毕竟是外国人,如果不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而只是一个过客,是永远无法奢望其得到准确认识的。

“你在干什么?”有劲问。

“我得给我的电池充足电,下一站就要到达喀那斯了,我担心山上可能没有电。”

傍晚时分,我们领略到一个金色的黄昏。

我们沿着河沿向西,走到布尔津河与额尔齐斯河相汇的河口处,把相机架好,等待着日落的光景。

额尔齐斯河是一条由东向西流淌的河,当地人讲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条西去的河。对此我没有也无心去做考证,光是那两河交汇的景致就足够我们陶醉一番。

两条河一清一浊,那么静静地略带温情而平缓地汇成一体,仿佛两条正在交尾的巨蟒,动感和流线以及整体的协调令人羡慕地略带些淫荡的美感,丝毫没有给人以不和谐或争斗的印象。

我不知道造物主为什么以这种方式使平凡变成奇迹,使差异如此巧妙地融为一体。不存在谁兼并谁,谁强迫谁。只是将差异变为和谐,化二为一。

由此我不禁联想到人类的行为,如果把爱与文明、道德与尊严比作清的河流,那么仇恨和愚昧、下流与不知廉耻比作浊的河流,上帝同样也把这阴阳两面融汇于每一个个体,构成了各具五彩斑斓的人生与人格。如果我们对此有足够的悟性,就如同站在这里目睹这条泾渭分明的“分水岭”绝不会对人格的变异和人性的飘忽不定大惊失色了。

这里的景物的确是一种天然,而另外还存在着与此种天然同样自然的人性的自然。遗憾的是,至少对于我来讲,对这一切十分陌生。对信条或定义的迷恋尽管使我揭开了一些生活之谜,却由此产生了更多的不解和困惑。“大江滚滚向东流”是常识的定义,可额尔齐斯河却偏偏是个意外,她就是与众不同地存在着。仅此一点就有大书特书的价值。我们以往的教育就是要求随大流,上级对任何工作包括媒体的口径都是“大多数是好的,总体讲是好的,主流是如何如何”云云,殊不知极少数甚至是支流往往反而是起决定作用的,是抹杀不掉的。

在我面对着河流发呆的时候,我的对面不足5米处竟然有一只小猫好奇地蹲在那里。它的身后是被夕阳照耀着的金光灿灿的芦苇丛,两只可爱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我。我不由脸上浮出了笑容,忽然想到为什么不为它拍一张呢,说不准它已经等待良久。

芦苇被金色的阳光映照得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和锋利的长矛,以此为背景更显出小猫的机警和与众不同。它似乎知道我在注意她,它机灵地调整姿势,而且极有耐心地等待我按下快门。它是我迄今遇到的最知道恰到好处表现自己的模特!

布尔津河的美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与之或许风马牛不相及的另外一种生物“布尔津大蚊”同样给我们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布尔津的蚊子大得惊人,也很凶悍,我推测这是由于当地蚊子的主食是牲畜的血液,人的血液不过是一顿大餐桌上的一碟小菜而已。“三个蚊子一盘菜”,这是当地人的描述。

当夜幕降临,我们打算打道回府时,每个人身上都是“包罗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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