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还有个向导没上车呢。”
“不用等他了,他去开他的专车去了。”
“他家还有专车呢?”
“那当然,还是4500呢。”
“哇,看来当向导钱途无量啊,鲁达都开上4500了,五六十万啊。”
“那可不。”
“看看,他的4500超过咱们的车了。”
只见一辆两轮木板车被一匹并不高大的棕色藏马拉着往前移动,扬起一路的尘土,马车的前端,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人,边扬鞭子喊“驾!”,边回头冲着身后的考斯特中巴车得意地笑。
一车的客户、向导全乐了,“这就是鲁达的4500啊?哈哈哈……”
这些调皮的藏族向导相互开涮,在山下是常有的事儿,他们相互配合,说得很像真事儿。但一旦开始上山,他们的态度马上严谨起来。
“大家注意了,今天的训练计划还是在前进营地作高海拔适应性训练,但内容比前天的徒步难一点,比昨天的攀冰容易一点,……”
“是什么嘛,别卖关子了。”
“今天大家一起跳藏族踢踏舞。”
“啊,有没有搞错?在海拔6500米跳踢踏舞?”
“你们先看向导们跳,然后加入进来,OK?”
只见一位藏族小伙子已经把MP3接上了音箱,热情欢快的藏歌节奏立刻让前进营地变成文艺舞台。这群藏族小伙子们从左到右站成一个圈,“踢、踏、踢、踏、踢踢踏”用脚步打着节奏沿圈踏步走动。
“这不就是锅庄吗,咱也会。”一个30多岁的男客户情不自禁加入队伍。
“你行啊,跳得不错。”
“我在四川徒步时跟村民们跳过。”
“他们那边叫锅庄,我们日喀则这边叫堆谐。藏地的农村都会跳,这叫藏族踢踏舞,哈哈。”
这个原本在田间地头用作休息娱乐的民间舞步,已经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对于高山向导们,堆谐有着另一层含义,这是他们叛逆期的调剂品。
“嘘!”
“车轮别着地。”
“青稞带了没?”
“嗯。”
“套在马嘴上。”
“扎念琴?”
“在”。
只见村口闪过三个人影,一个马影,一个板车影。走出村口大约快400米远了,几个影子停住,几分钟之后,一辆马车上载着三个人奔驰而去。不到一小时,只见远处一团篝火在熊熊燃烧,篝火旁已经聚集着十几个青年男女,男生一组、女生一排唱着藏歌,听上去有点象一问一答的对歌。待三个人到达,大家开始起身列队,姑娘小伙子手拉手迈着“踢、踏、踢、踏、踢踢踏”的步伐踏进了六弦的扎念琴节奏里。
日喀则定日县,这里村村不通电,年轻人趁天黑家长们睡觉了,就用半袋青稞把马引出来,再两人配合把马车抬出村口,这样不会在泥巴路上留下车辙,以便下次还能顺利地把车弄出来。都是来自周边村子的同龄人,十五六七岁,在以往已经到了恋爱或差不多可以结婚的年龄,跳堆谐就是最合适的约会方式,大家在一堆篝火前展示才艺,舞跳得好的,歌唱得棒的,心仪的对象很快对号入座。等到天边微微泛白,歌声止,舞步停,小伙子和姑娘依依惜别,他们必须在家人醒来之前回到各自家中。马车赶到村口差不多几百米远处,下马、拆车、把板车抬回家,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现在,这些篝火晚会上的舞蹈高手突发奇想,把跳堆谐加进了出发前的煨桑仪式中。喜马拉雅原住民特有的向山神祈请的煨桑仪式显得格外庄重而又令人振奋,登山者顿时有种受到战神佑护、身披戎甲即将出征的勇气。
当一阵阵柏树枝的松香、油香及青稞的香味在僧人们的颂经声中慢慢飘散时,一种谦卑的敬畏正占据着内心,人们的心灵会在真诚的祈祷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宁。接着将印有佛像、财宝、骏马的五彩纸片抛向天空,如同将所有负面的情绪远远地抛离,这个过程被藏族朋友称之为撒“龙达”。其实,即便不去追溯这个沿袭至今的古老动作的涵义,也能在那洒脱的抛撒动作中感受到心灵的释然。
欢乐的堆谐就紧接在撒龙达之后,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因山相聚,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的故乡、不同的民族、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教育背景、不同的经济基础……,所有的“不同”,在“踢、踏、踢、踏、踢踢踏”的舞步里全都融化成了一种相同——幸福的欢笑,真诚的笑容是最美的沟通。
爱山的人因山而幸福快乐,山神也会为之高兴,此时登顶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