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大强和大孬二孬他们几个在齐萧雨家的堂屋里找到了赵震东。今天齐萧雨刚给她娘烧完了隔七纸,再烧就到了百日,还得一段时间,所以一家人打算明天回到纺织厂的家属院里去。一来女儿雪莹要上学,二来父女俩自从齐萧雨她娘病重到去世再到出殡,也确实太过于劳累了,也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几个人看赵震东对他们的到来显得很不当回事儿,心思完全在齐萧雨母女身上,也不好说什么。倒是齐萧雨说:三哥,大强他们找你一定有事,你和他们一块去吧。”见阿黄这么说,他还是有些不舍,最后,只好把雪莹揽进怀里亲了亲才随他们一起出来了。
大强说:三哥,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事非和你说不可。”
“甚事?”
“关于秋后村干部换届的事。”
“这和我有甚关系呢?”
“有!我们不能让赵大锤再横行霸道了。”接着大强他们罗列了赵大锤违法乱纪、鱼肉乡里的种种罪行。大强说:你看看,咱村的土地还剩下多少,都让这个狗日的巧立名目给卖了。你看看咱们满山的果树,还剩多少,果子卖不出去,乡亲们一气之下全砍了。你再看看守着煤矿咱们的村民都没事做,为什么,狗日的把村里的煤矿承包给了外路人,他们不仅不用我们本地人,而且在咱这块巴掌大的地盘上狂采滥挖,你等着看,用不了多少年,咱这山非让他们吃空了不可。”
“嗯,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过,他们为什么不用咱们本地人呢?”
“那是因为本地人出了事不好打发。外地人……咳……”二孬把话说了一半顿住了。“二孬你说呀”大强在一旁鼓励他。
“那些外地人里,有好多是老板雇人从外面找来的乞丐和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一年出事,唉……惨哪!鬼知道他们把那些尸体都藏到那里去了。”
“真有这种事吗”赵震东有些吃惊地问。
“有!”二孬坚决地说。
22.梁山暗寻常四雷
其实常四雷一出狱是打算去找梁山的。
自从梁山和姐姐齐萧雨去看过他一次之后,监狱长后来就对他格外的照顾。他这次减刑当然与他在狱中的表现分不开,但是他一直认为这是梁山对他关照的结果。只是后来的几年里,姐姐齐萧雨就一直没有再来过,这一点让他有些费解。按说,如果没有发生其他的什么意外,姐姐既然知道了他的下落就不会不管他的,这是凭着他童年的记忆中,对齐萧雨的了解得出的结论。但是,齐萧雨就真的再也没有来。
如果不是磙子在监狱的门口等他,也许他已经见到梁山或者姐姐了呢。当磙子把他从那个黑咕隆咚的小屋里接出来的时候,对于他们种种蹊跷的行为常四雷没有过问半个字,这让磙子对他很满意,心说不愧是老江湖。看来这个人在监狱里的这些年一定没有白混,因此他打定了要用常四雷的心思。只是他还没有把他推荐给老大赵小豹,老大用人一向谨慎,所以即便是他以前跟常四雷是生死兄弟,可也毕竟这么些年了,谁能保证他还能像当年一样,他会不会已经厌倦了江湖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呢?所以磙子表面上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的对他好,给他买名牌西服,名牌皮鞋,带他到各种高档娱乐场所去消遣。
常四雷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是他乐得消受,却懒得过问。等他消遣够了,自己从里到外也已经焕然一新的时候,他说:磙子哥,我想回去看看。”磙子说:回哪里?你家里不是没人了吗?”常四雷说:我家里是没人了,可我也得回去给我娘坟上添把土,烧几个纸钱吧?”
常四雷其实没想回家去,在那个人还没有狼多的山圪崂里,留下的只有他爹和他娘的一座孤坟。活着的时候,他对他们都没有多深的念想,死都死了,他还拿上几刀土纸回去哄甚鬼呢。
常四雷此时最惦念的人是他的姐姐齐萧雨,只有找到梁山,才能打听到他姐姐的下落。但是现在他刚刚离开了磙子,如果这时候去公安局会不会引起磙子的猜忌呢?常四雷知道,凡是道上的人,哪个都有几条眼线的。他倒不怕他们,只是他刚刚出来,对目前的许多状况还不了解。他踌躇着,慢慢腾腾地走进一条不太宽阔的巷道,巷道两边乱糟糟闹哄哄地拥挤着一些小小的店铺。卖着各色各样的小吃,有新疆的烧烤、曲沃的饸饹面,还有西北的酿皮子……常四雷走到一个烤羊肉串的摊子跟前说:老板,烤十串。”
这时候,一个穿着风衣戴一副墨镜的男人,骑着一辆摩托车戛然停在了他的身后,也喊了一声说:老板,烤十串。”然后就低低地对他喊了一声:常四雷!”常四雷愣了一下还是没能认出来,就听对方说:我是梁山,我在前面的‘大众餐馆’等你。”
在大众餐馆后面的一个小隔间里,常四雷见到了梁山。常四雷掩饰不住露出了一脸的兴奋,他说:梁局长您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梁山说:你先别管这些,我问你,阴历三月十二的晚上,你是不是在一个建筑队的工棚里呆过。”
“是……你怎么知道的?”常四雷有些吃惊地问。
“这事有大河镇的警察参与吗?”梁山问。
“好像有……梁局长,那天晚上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呀……”常四雷赶忙解释。
“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可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加害赵震东吗?”
“为什么?”
“和你姐姐有关!”
23.从来邪不压正
常四雷急切地等待着梁山说出事情的原委来,可是梁山心情似乎很沉重。一句话像磨盘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常四雷越等越着急。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梁山却把脸扭向了一边,痛苦的样子让常四雷非常惊慌,他想姐姐一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否则……梁局长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难道他跟姐姐?
梁山的心头压了一块石头,塞了一团乱麻。而眼前的常四雷却不是个适合他倾诉的对象。如果再继续压抑下去,他不知道他还能挺多久,他已经站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无情的事实不允许他崩溃。
在北京的时候,他心里放不下的是齐萧雨和她的娘,现在齐萧雨她娘也已经走了。本来齐萧雨现在有赵震东照顾着他也该放心了,可是这当口又偏偏发生了赵震东稀里糊涂被抓,但仅在一夜间又莫名其妙地把他击昏,送至牛岭村村口的一系列事件。这件事不由得让梁山联想到了一起命案,和一个他追踪了很久的黑社会团伙。而这个团伙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权利、实力、加“拳”力编织在一起的大网。冲不破它,就有可能被它网住,被它牢牢地束缚住手脚,直至你被这股黑暗的势力所吞噬,这将是一场硬仗、一场殊死的拼搏。
梁山是通过和他当监狱长的同学联系,得知常四雷提前被释放的,并且据站岗的狱警说,他是被一个穿着银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接走的。这让梁山首先想到了磙子,磙子进入他的视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梁山迟迟对他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就是知道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高级打手,而他身后的大鱼才是梁山最感兴趣的。现在得知了磙子想利用常四雷这条线索,让梁山的眼睛陡然一亮。
磙子做梦也想不到,常四雷是齐萧雨的弟弟,并且对他姐姐的感情超过了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梁山确信,常四雷对他也一定是感激涕零的。所以,此刻他充满了信心。
梁山省去了他和齐萧雨之间那一段一想起来就让他痛得抽筋的酸楚,以及面对赵震东时他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他围绕着齐萧雨婚姻的不幸,生活的艰辛,以及她娘的病,直至在这场丧事中所遭受的种种非难和欺凌,要不是赵震东及时赶了回来,那一天齐萧雨和她爹不知道要被赵小豹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没有赵震东,真不知道那天的丧事会是怎样一种结果……而磙子,正是赵小豹手下的铁杆打手。
常四雷听着把两只拳头攥得咯嘣生响,直到听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黑青烂紫阴损的吓人。他说:梁局长,本来我在监狱里已经发下了毒誓,以后绝不给你和姐姐的脸上抹黑了,可如今是天不助我常四雷呀,就算以前最坏的时候,我也没有开过杀戒,亲手害过别人的性命。现在老子顾不了那么多了,不宰了赵小豹和磙子这两个狗日的,老子誓不为人!”
常四雷说着“腾”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梁山说:你给我站住!我看你在监狱这几年是白呆了,你以为你的拳头能砸碎多少罪恶?你以为中国的法律就是任凭这些人践踏的吗?”常四雷猛地定住了脚步,是啊,他在监狱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吗?他怎么一着急就又莽撞上了呢。
“梁局长,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常四雷重新坐到了椅子上,一脸庄重凝神的表情。
“好!”梁山的双手同时扶住了常四雷的肩膀。
他说:你要相信,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你要真想为你姐姐出这口恶气,真想帮赵震东这样的好人去做些事情,那你现在就必须去完成一项最艰巨的任务。但是这之前,你一定不能去见你的姐姐,也不要再来见我。更要和他们一样装成一副对赵震东仇视的样子,这样你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