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匈奴少女看上去长得很壮实。她的脸庞红得发紫,头上扎着长长的发辫。
少女走出穹庐。过了一会儿,她又进来,手上端了一大盆水。那水是温热的,冒着热气。
少女对着蔡琰做了个脱衣的动作,然后又是洗头的动作。
蔡琰终于明白了,这是让她洗头,洗澡。
她把自己那长长的头发解散开来。原本戴着金钗银簪的头发,数日没有梳理,钗环丢失了许多。多日不洗不梳,头发肮脏且早已黏结在了一起。
蔡琰弯下腰,把头发浸在铜盆里。这时候,那个少女走上前来,帮助蔡琰洗头。她用皂角为她洗头,轻柔轻擦。洗完之后,帮她把长长的头发用布擦干,然后挽起来,用彩色绳子扎起来。
少女又从穹庐里拿出一只木桶,然后不知到哪里拎来了温水,帮助蔡琰擦身。
看到蔡琰不安的眼神,少女走到穹庐的门口,把门拴紧。
蔡琰的衣服原本是美丽鲜艳的绫罗绸缎,在长达数十日的长途跋涉中,在风吹日晒雨淋后,衣服全部褪去了本色,且已经破损凋零。
当蔡琰简单地擦洗了自己的身体后,少女已经手捧一件匈奴女性的衣服在一边伺候着。
那是一件淡黄色长袍,蔡琰穿上觉得很宽松。长袍外面穿一件紧身的马甲坎肩。坎肩枣红色的,上面绣着彩色的花纹图案。
待蔡琰穿好衣服,匈奴少女走上前来帮她梳头。梳起发辫后,再戴上匈奴的发饰。匈奴的发饰是那种挂在头发上面的环形大串珠。
蔡琰又穿上了匈奴少女拿来了的一双枣红色靴子。
匈奴少女看了看蔡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待蔡琰洗好梳好,一切收拾停当后,她听到穹庐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忍不住走到穹庐门外。
站在一群匈奴人中间的呼延豹,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黄色的锦缎长袍更显出他的精神和威风。
他似乎是宣布了集合的命令。刚才那些席地而坐的匈奴将士们,立即站起来排成一个方队。
这时候,蔡琰看到那些与她一样被掳掠来的汉族妇女,也被排成了队伍,站在那些匈奴将士的对面。她们也和蔡琰一样,都已经简单地梳洗过了,换上了匈奴人的服装。
他似乎在大声宣布着什么。然后,从匈奴将士的队伍中走出来一个人,站在距离呼延豹不远的地方。
另有一个匈奴士兵从不远处的一座穹庐中走过来,他手中捧着一个蒙着绸缎的圆盘,上面放着一些首饰。
匈奴士兵把盛着首饰的圆盘端过来,走到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拿起盘中的首饰,装进自己长袍里面。之后,他返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接着,随着呼延豹的话音,又从匈奴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人。
然后,又是重复刚刚的一套仪式。
蔡琰明白了,这是在分发战利品。看起来是在论功行赏。因为每个人的赏赐都不一样。当然是从大到小,从重到轻。
一路分发下来,已经用去了不少时间。对面的汉族妇女,身体弱的都有些站不住了。接着,又一轮分配开始。
那个战功最显赫,第一个被叫出来领赏的男人,又一次走出队列。这一次他得到的赏赐是女人。他微笑着走到那一群被掳掠来的妇女旁边。
他依次从她们身边走过,同时,他的眼睛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终于,当他扫视完一圈之后,把目光停在了一位妇女身上。
他走过去,把那个被他选中的妇女一把拉出人群。
那个妇女惊叫着,后退着,眼神恐怖,似乎他要把她拉去屠宰场。
那个男人走上前去,不顾女人的惊叫,一把拉过她,两手一抓,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起来,然后往自己肩膀上一扛,大步离开人群,向着远处走了。
妇女仍然在那个匈奴大汉的肩膀上挣扎着。
匈奴士兵群中议论纷纷。
被掳掠妇女中一阵骚动。
然后,如同前面进行过的程序一样,第二个匈奴将士出列。照旧,他也来到被掳掠妇女堆里,选择了其中一个女人。
或许他的个头矮一些,力气没有那么大,他没像第一个人那样扛起妇女,而是挟持着那个妇女离去。那个妇女照例惊叫着后退着,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但她还是被拖走了。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以此类推。
那些妇女如同抢来的金银财宝一样,转瞬间就被瓜分完了。
场地上还有不少没有分到财宝和妇女的匈奴人。
呼延豹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演讲。之后,他们呼啦一下散去了。蔡琰想,呼延豹可能说的是让他们继续努力,争取创造战功,下次也会得到赏赐。
人们都离开了。草地上只剩下呼延豹和蔡琰,还有那个服侍蔡琰的匈奴少女。
呼延豹走到蔡琰面前,似乎是欣赏似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对着那个匈奴少女说了几句话,就独自离开,走进了那个大穹庐里去了。
蔡琰心里忽然一阵发紧: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她心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要把我分配给谁呢?是呼延豹?还是……
她一想起匈奴人那黝黑的肤色,粗壮的身体,以及他们身上那一股牛羊肉腥膻味道,就感到一阵恶心,就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谁会成为自己的“主人”?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不管怎样,蔡琰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也和那些妇女一样,最后被某个匈奴男人领回自己的“穹庐”里去,做他的女人,他的奴隶。
一直到太阳偏西,晚霞绯红,也没有看见谁来领蔡琰离去。
难道自己可以单独生活吗?蔡琰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语言不通,她只有像个傻瓜一样,等待着被人处理,被人分配。
夜幕降临的时候,蔡琰被那位匈奴少女叫回了那个小“穹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