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蔡琰开始学习骑马。
呼延豹一大早就来到蔡琰的穹庐门口。蔡琰穿好衣服一出门,正好看到呼延豹的一个侧脸。
呼延豹与一般匈奴人不同。他的鼻梁很挺,嘴唇曲线很生动,眼睛是那种深深凹进去的。他穿着一件绛紫色皮袍,一顶同色的带金属尖顶的帽子,四周是白色的羊毛。
清晨的阳光,给这个侧影镀上了一圈暖红色的轮廓,看起来威武挺拔,很有力度的一个男子汉。
蔡琰不由得连想起了董祀,那个让她等五年的,青梅竹马的“弟弟”。她心里在呼唤着:董祀,你现在哪里啊?你可知道我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吗?
“来,上马吧。”呼延豹向蔡琰招了招手。
蔡琰走到那一匹棕色马跟前。
“来,这样,你手握缰绳,一只脚先跨上脚蹬,另一只脚一使劲就上去了。”呼延豹边说,边做示范动作。
蔡琰看着身边高大的马匹,就有点怯场。她接过呼延豹手中粗粝的缰绳,有点颤抖。脚蹬对于她来说有点高了,好不容易才把左脚伸进去。
“好,就这样。翻身上马。你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右脚上,猛一使劲,就上去了。”
蔡琰照着呼延豹说的,努力集中全身力气,可不知是她的身高原因,还是她没有掌握集中全身力气的要点,总之,她就是上不去。
看到她好几次上马都失败,呼延豹笑了。他说:“你不要急,慢慢来。可能你的力气小了点,再说你不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不熟悉马匹。我们这里小孩子从小就骑羊骑牛,所以长大了骑马很平常。”
“这样吧,我今天先带你在草原上遛遛,熟悉熟悉马匹。”呼延豹说完,两手放到蔡琰腋窝下面,夹起蔡琰,一下子就把她放到了马上。
随之,呼延豹也翻身上马。他使劲拽紧缰绳,蔡琰瘦小的身体就完全在他的怀抱中了。
呼延豹的呼吸,从蔡琰的耳边传过来。那是一个匈奴男性粗犷的气息。不知为何,蔡琰并不反感。这种气息,混合着冰雪渐渐融化的草原气息,让蔡琰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春天即将到来的感受。
在呼延豹手中缰绳的指挥下,马儿开始时慢慢地踱步,进而开始加快步子。
蔡琰向上望去,头顶是蓝天白云。草原上的天,似乎比中原地区更加湛蓝,云朵也更加洁白。远处的山峰,像一个穿着暗色袍子的老人,静静地望着骑马的人。
呼延豹把手里的缰绳一紧,马儿开始加速,一圈一圈跑起来了。
越来越快的奔跑,让蔡琰有点紧张。
“别怕,有我呢。”呼延豹似乎感觉到蔡琰的紧张心情,双臂把她的身体夹得更紧。
马儿开始飞奔。蔡琰感觉到奔跑的速度,可以用“风驰电掣”这个词儿来形容。
终于,在呼延豹的指挥下,奔马的速度慢慢降下来了。蔡琰紧张的心情随之放松。她感觉到呼延豹呼出的气流刺激着她的耳朵,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很奇特,除了有点痒之外,还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两人下马,缓缓地走回驻地。
蔡琰注意到,和自己在一起时,呼延豹很少说话,不知道是他不喜欢自己,还是他做人谨慎不愿意讲话。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蔡琰想问他是不是单身,可又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直接问这个问题不太好,就婉转地问。
“我有父母,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呼延豹机械地回答。
“哦。”蔡琰想,果然回答的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你现在是一个人生活,还是和家人一起?”
听到蔡琰问这个,呼延豹看了她一眼,嘴角向两边扯了扯,笑笑说:“我有妻子,和一个儿子。”
哦,果然是结过婚的。
“我能……见见你的……妻子吗?”
“她……是个粗人,不能见人的。”呼延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了头。
后来,蔡琰终于看见了呼延豹的妻子。那女人确实其貌不扬,是个黑黑的,个子不高,看上去有些粗糙的女人。但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纯朴的眼睛,从那里透露出一颗诚挚的心。
蔡琰在大漠草原的生活,除了身体的不适应,食物和穿着的别扭,更多的是寂寞。来自内心深处的寂寞。
他想念父亲,给了她双重生命的最最难忘的人。父亲是她精神生命的支撑。她想念母亲,给了她那么多关爱和照顾的母亲。她想念姐姐,慈悲为怀的一母同胞。她想念董祀,想念卫仲道,想念曹孟德曹大人,甚至……想念那个嫉妒她的小娘。
在这沙尘漫天的荒漠里,除了丫鬟乌兰,她心里最想接近的,就是这个男人——呼延豹。
虽然是呼延豹劫持了她,把她带到这大漠荒原,但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个好人,是匈奴里的好人。他尊重自己,帮助自己爱护自己,默默地为自己做事。
对于左贤王,蔡琰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左贤王是爱自己的,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对自己的照顾关爱都无话可说。
但是,他是个君王,是支配自己的人。自己的人身自由,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当他高兴时,会宠着自己,当他不喜欢自己时,就会有灭顶之灾。
在父母宠爱下长大的蔡琰,不喜欢处于一种被支配,被奴役的感觉。哪怕这是个高级的地位。她渴望的是自由,无论是精神和身体都需要自由!
所以,蔡琰对左贤王,只有一种感激,一种服从,而谈不上爱情,起码不是主动的,发自内心的爱。
呼延豹,是蔡琰唯一可以接触到的,也是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复杂情愫的男人。
“你明天还教我学骑马么?”蔡琰问身边的呼延豹。
呼延豹牵着那匹马,正和蔡琰一同走回她所居住的穹庐。
“当然,大王说了,让我一直教,把你教会为止。”呼延豹低下头,似乎有些腼腆地说。
“哦,真是麻烦你了。我这人很笨,从来没有骑过马。”蔡琰把丑话说在前面。
“没关系,我慢慢地教你。你总能学会的。”呼延豹看了她一眼,自信地说。
蔡琰在心里责怪自己的胆小和笨拙。但是,自己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与呼延豹接触,这也是让她感到欣慰的。在这个荒漠的草原上,自己心中的寂寞和无助,因为与这个男人的接触,多少有了一点期待和向往。
蔡琰期待着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