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周彦生回到了落雁村,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虽然破落的周家比之以前更加破落了。但周彦生在见到来迎接他的邻里们的时候,他笑了。那一笑,如春风,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周彦生,那些好心的,曾接济过他的大妈们都留下了高兴的泪水。
自那以后,周彦生在原来的周家大宅上重新修了房子。而且还成了落雁村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
天朗气清,是一个适合采药的好日子。周彦生早早便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居所后,便背上了背篓,拿着药锄,踏上了采药的路途。
时已初秋,山风已然有了些寒意。尤其是北方的清晨,寒意更是浓厚一些。周彦生穿着一件灰色秋衫,满脸喜色地朝着药山进发。周围不时有悦耳的鸟鸣声和蜂鸣声传来,令得本来就心情愉悦的周彦生,心情大好。不时,山林间传出了细微的山歌之声。
周彦生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想着前几天上山采药时,看到的那株长在悬崖下的山参。上次因为天色已晚,他才没敢独自一人冒险攀下悬崖去挖取。所以今天他一大早便起床,一路直奔当日看到山参的那个悬崖。想着今天一定要挖到那株山参。毕竟这种价值连城的药材,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而且,一株山参在镇上回春堂的收购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
念及至此,周彦生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同时,山里的歌声也渐渐嘹亮了。
山叫什么名字,周彦生不知道。不过他听老一辈的俚语讲过,他们都叫它八斤山。此名的由来,据说是因为此山擅产药草。以前有一批采药人一同进山采药,众人来到此山之中,见山间药草颇多。众人不禁满脸喜色,皆快速摘取,以防落于人后,便会摘少许多。一番热火朝天的争抢之后,众人皆满载而归。待得回村,众人一称自己的成果。居然所有人的药草重量都是一样的,不多不少,正好八斤。自此以后,众人便将此山叫做八斤山了。至于朝廷的叫法叫什么,却反而没人知道。
八斤山虽盛产药草而闻名远近。但近些年来,村民们摘采过度,导致如今的八斤山上的药草几近绝种。所以,如今的八斤山已然人迹罕至了。前几天,周彦生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到这里来看看。没想到,这一来,还真让他找到了宝贝。
八斤山不高,至于悬崖,也不过是一个十来米高的小土坡。周彦生站在小土坡上,看着远处青翠葱郁的景色,长长地呼了口气。大自然的气息,果然清新。视线流转,当他正要寻找几天前的那株山参之时。却见一辆装饰平凡的马车厢居然翻转在了悬崖之下。周彦生转头望了望静悄悄的四周,同时吞了口口水。见四周一切都没有异样之后,他这才小心地攀下了悬崖,走到了马车厢旁边。
虽然是很一般的马车厢。但却很坚固。自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也没见有任何的变形。除了一个车轱辘脱落,滚向了不远处的草丛。其他的地方居然没有丝毫的损坏。周彦生站在马车旁看了看四周。马车周围没有任何人,连拉马车的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没有什么异样。周彦生大着胆子走近马车,提起了马车的车帘。
简陋的马车厢里伏着一个人,看那一身雪白的衣饰应该是位姑娘。由于她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受伤。
周彦生小心翼翼地钻进马车厢,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车厢里的人。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周彦生这才肯定,这位姑娘已经晕厥了。周彦生伸手抓住女子的手臂,将她的身体小心地翻转了过来。这一转,周彦生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这姑娘……这姑娘的容貌,也太令人惊艳了。粉雕玉琢的白皙脸蛋,纤细如远山含黛的柳眉,明亮如星辰的眼和那素雅却不娇媚的容颜。只不过,此刻,这张绝美的容颜却满是苍白。不仅如此,她那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有鲜血流出。也不知她磕得重不重,疼不疼?
周彦生有些怜惜地抬袖拭去了女子额头上的血迹。同时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出来。作为行医已有几年的赤脚医生。周彦生在将女子抱出马车厢之后便第一时间检查了她的伤势。检查完,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除了额头上的那处磕伤,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只有这么一个伤口,这位姑娘还真是福大命大啊。只不过,在这么偏僻的山野,这位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摔落此地呢?虽然此山一里之外便是大道,但,一个如此娇弱的姑娘,怎么会放着大道不走,却偏偏把马车往这悬崖下赶呢。难不成她想寻死?
看着躺在一旁依旧昏迷的女子,周彦生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他捡起地上的药锄和背篓,将车厢旁的山参挖了出来。看着手中如小指般大小的山参,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女子,周彦生不由得叹息道:“唉!看来这株山参又不能变钱了。”将山参和药锄扔进背篓,周彦生起身,将躺在地上的女子抱了起来。
周彦生在回家的路上,一边看着怀中的女子,一边想: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的,她家在哪呢,她叫什么啊?一连串的疑问自周彦生的心底浮出。可如今那个能给他答案的人却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唉,看来只有等到她醒来,才能知道她的情况了。
依旧天朗气清,依旧是一个适合采药的好日子。周彦生早早地起了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居所。但今天他却并不准备去采药。当居所内一切都收拾停当,周彦生便将刚好出锅的小米粥端进了自己的房间。此刻,他的房间内躺着一个柔美的女子。她这么昏睡在榻上已经两天了。周彦生很是不放心,毕竟是几天滴米未进,他唯恐生出别的变故。于是,今日,他便决定强行喂些小米粥给她喝。刚一端起碗,却忘了拿汤匙。于是他又反转身出了房间拿汤匙去了。
王盈是被脚步声弄醒的。一醒来她便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自己所处的屋子。破落的茅草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桌椅摆设以及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床单。这一切的一切,王盈居然没有感觉一丝的不适应,反而心里深处感到很温馨。
当周彦生拿着汤匙自门外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两人同时都看到了对方。周彦生的眼中满是错愕。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刚刚出门时还昏睡在榻上的女子,居然在一眨眼之间便醒了过来。
难道是那支山参的药效发挥作用了?
相比于周彦生的错愕。王盈的脸上却是满脸的喜悦和幸福。她如一只兔子一般跳下床,张开双臂,笔直地冲向周彦生,欢喜地抱住他,亲昵地叫道:“相公,你刚才去哪儿了啦,人家好想你。”
听到这句话,周彦生脸上的错愕更深了。
对于这突然而来的艳福,周彦生不仅不敢接受,反而如避蛇蝎般地将钻入他怀中的女子一把推开,同时面色羞红地道:“姑娘,小生尚未成家,跟姑娘更是只有一面之缘,所以,还请姑娘自重。”
“相公,你说什么啊。”看着身前的男人粗鲁地推开自己,王盈顿时瘪起了小嘴,同时,美丽的双眼中泛起了水雾。“相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看着眼前大病初愈,楚楚可怜的女子,周彦生心中一软。但对于女子口中亲昵的称呼,周彦生只觉一阵汗颜。抬头瞧了几眼站在原地,满脸单纯和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变得担忧的女子,再联想到女子刚才的言行举止,周彦生凭着自己行医几年的经验推测,此女应该是失忆了,而且是神经错乱的失忆。不然,她又怎么会一醒来便叫自己相公呢。看着眼前这个只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却还无限亲昵地叫自己相公的女子。周彦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小生只是一介山野村夫,不是你的相公。而且看你的打扮。”
周彦生瞧着王盈身上所穿的鲜艳的衣服布料,十分笃定地道:“姑娘身上所穿衣裳,所带首饰,连我这个乡下的村夫都能一眼知道,你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且……”周彦生为了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忙将两人相遇的经过说了出来,“而且,小生只是上山采药时见姑娘跌落山崖。这才施以援手,救了姑娘而已。至于姑娘的相公是谁。小生等下便去官府报官。相信用不了多久,县令大人一定能找到姑娘的家人。到时候,姑娘便能见到你自己的相公了。”一口气说完如此多的话,周彦生顿时感觉有些气喘。可抬头一看对面的人儿,他整个人颓然萎靡了。
王盈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周彦生滔滔不绝地说着要跟自己撇清关系的话。美目中的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她转过身,抬手拭去,哽咽着低泣道:“相公,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我是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是不是因为这些,你就决定要跟我划清界限。是不是因为这些,你就决定不要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