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后海敲开允禄书房的房门时。他已然坐在书桌前开始阅览奏折了。看着允禄的阵势,后海忙跪地请罪道:“属下伺候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允禄摆了摆手道:“本王就是睡不着,所以便早起了。没你什么事,你起来回话吧。”
后海站起身:“属下马上去叫人帮王爷洗漱更衣。”说着便欲转身离开。
“你先等等。”允禄出言阻止道:“那些先不急,我有话问你。”
后海回转身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允禄合上手中的奏折道:“兵部尚书王存放应该知道府里的事情了吧?”
后海道:“王大人应该还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情。”
允禄皱眉低语:“难道她没有跟她爹说这件事情,不可能的呀。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跟他爹提及的呀。”允禄抬头望向后海,有些疑惑地道:“你怎么那么笃定地知道,王存放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后海道:“因为王妃并没有回兵部尚书府。”
“什么?她没有回兵部尚书府?”后海的话,让允禄很是诧异,“那她去哪了?”
后海道:“王妃租了辆马车出皇城了。”
“出皇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允禄急忙问道。
后海道:“就是与王爷闹僵的那天,王妃便出皇城了。”
允禄吼道:“那你当日为何不告诉我?”
后海道:“属下想着,王爷当时正在气头上,而且还放言要休掉王妃。所以属下便觉得即便那时将这一情况告知了王爷,您也不会理会。所以属下便没有告诉您。”
允禄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海,“你跟了本王十几年了。你不要以为你转的那些花花肠子,本王不清楚。你不就是等着看本王会什么时候耐不住性子去过问她的事情,以判断本王到底对她有没有感情么?小海子,虽说你平常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但你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微笑本王却都看在了眼里。这是你不知道的吧。”
后海依旧一脸冷漠地道:“属下确实不知道。不过,凡事对王爷有利的事情,属下一定会尽心竭力帮王爷挽回。”
允禄很不爽后海那种比他还会装的表情话语,他横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你现在一定知道她在哪啰?”
后海点了点头,“王妃自七日前便一直朝着南方走。虽说马车不快,但毕竟过了七日的时间,想来王妃已经出了京城很远了。不过,王爷放心,属下早已派人跟着王妃,并在沿途留下了记号。”后海说完,转身准备出门:“属下现在去叫人准备马车。”
允禄大手一挥,笔直走出书房,“行了,本王年轻壮实得很,用不着坐什么马车。你与我一同骑马去找她。本王倒想知道,她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一个人跑出了京城。”
马不停蹄的追赶,允禄和后海一行人终于在三日后,见到了派出跟踪王盈返回报信的人。三人都是庄王府的家将,是允禄的心腹之人。
庄王府的王妃离家出走,本是件极大的事情。可现在,赐婚的皇上不知道,身为父亲的兵部尚书王存放不知道,主婚的十三爷允祥也不知道。能将消息封闭得如此干净的便是他的这群心腹之人。
允禄下马,看着面前的三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连面容都看不清的人,脸上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个女人呢,她在哪?”
三人抬头看着,明明心里担心,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主子爷,有些惊惧地道:“回禀王爷,王妃……王妃出了些意外,只怕……只怕……”
听了三人的话,允禄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丝害怕,他急步上前,一把拽住其中一人的衣袍,满脸担忧地问道:“只怕什么,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她已经……”允禄不敢想,他真的不敢往下想。她会不会被拦路打劫的强盗打劫了,如今已然被那群人押回山寨当了压寨夫人。又或者,她遇到了一个独行大盗,那人垂涎她的美色,意欲不轨,她死命挣扎,最后被那人……被那人给……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又不是扫把星降世,绝对不会这么背的。虽说她容貌确实诱人。但毕竟是坐在马车里,而且应该还蒙了面纱。对,她一定蒙了面纱,一定。
可是,可是刚才他们明明说她出了意外啊。难道她没有蒙面纱吗?该死的,她一定没有蒙面纱。该死的,她到底怎么了啊。该死的,我为什么会这么担心。难道是因为错怪了她。还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喜欢她。我喜欢的是那个衣袂飘飘,舞姿翩翩的红燕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提着,为什么我会这么焦虑,为什么她的容颜一直在我眼前晃。
“该死的,她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呀。”允禄看着眼前这三个噤若寒蝉的家将,忍不住吼道。同时,被他拽住衣袍的那个人,感觉呼吸明显不畅。他肯定,若是被他家的王爷这么再提着三分钟,他一定会挂掉。
看着同伴渐渐涨红的脸,身旁两人忙道:“王爷,王爷息怒。王妃没什么,只是在赶路的时候,车夫打瞌睡把马车赶下了悬崖,然后……”
“什么,她摔下悬崖,尸骨无存了?”允禄脸上怒容尽显,被他拽住的家将的脸色由红慢慢转紫。
眼看着他们要是再延迟片刻,眼前的同伴便会一命呜呼。两人急忙同时开口道:“没有,没有,没有。王妃没有死,她没有摔死的。”
没有死么?听了这句话,允禄面色一缓。拽人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去。可脸上担忧的神色却是有增无减。他急忙死死抓住另一人的肩膀,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断手断脚。断手断脚都好,可别刮花了脸。要是被刮花了脸,以那丫头倔得跟头牛一样的脾气,她一定又会要死要活了。”
被抓住肩膀的家将。看了眼现在依旧趴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同伴,忙回答道:“王妃……王妃什么事都没有,她没有受任何的伤。既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刮花脸。王妃只是失忆了,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王爷。”
“失忆了么?”允禄松开抓住家将肩膀的双手,提着的心也慢慢回归了原位。“她现在在哪?”
“王妃现在在开封府境内的一个小村子里,我们有人在那里保护她,她现在很安全的。”两人急忙答道。他们可不想再遭他们家主子的毒手了,这辈子都不想了。
听到她没事的消息,他这才释然了。转身看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的后海,他白皙的脸罕见地红了。“你看什么,本王只是因为错怪了她,心里过意不去,这才想快点把她带回去,你可不要多想。”
看着如此明显的欲盖弥彰的允禄,后海极其罕见地扬了扬嘴角道:“王爷多想了,属下什么都没有想,真的。”
什么都没想?还真的?那你刚才那千百年都不曾看见一次的笑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在嘲笑本王。等着吧,敢笑话本王的人,本王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的,一定。
落雁村是开封境内的一座小村庄。算不上贫穷,谈不上破落。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算是一般一般。周彦生是落雁村的一个落魄书生,父母早亡。如今的他只是靠着帮邻里之间看些小病,上山采些草药,维持着生计。
其实,本来他们家并不是如此贫困的。不仅不贫困,反而在落雁村这一亩三分地上算得上是大户人家。那时候的周家,因着祖上的一些关系,不时去外地跑跑货,是很普遍的行走商人。那时候的周家虽说不上家缠万贯,但还是多少有些小钱的。而且周彦生的老爹,周家老爷也是个乐善好施的老好人。那时候的周家,妻贤子孝,幸福美满,是很多乡里都羡慕的人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周彦生凭着自己的勤奋和执着,终于在自己十八岁时,通过了会试甄选,考中了三甲进士。虽说只是一名官吏候补,但毕竟是个进士。如此光耀门楣的事情,周老爷高兴地合不拢嘴,特地请了七里八乡的邻里在家里大摆了一场酒席。那个时候的周彦生,无忧无虑,青春勃发。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此幸福美满的一家子却因为一件祸事而变得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应该是五年前的一天。周彦生的老爹周老爷带着与他成婚二十年的夫人一起去两湖之地省亲。却不想这次分别竟是一家人的永别。
周老爷和夫人在省亲的半路上,被拦路抢劫的强盗打劫了。那群人不仅抢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子,还残忍地将他们杀害了。甫一听闻如此噩耗,周彦生顿时如五雷轰顶,这个人似都失去了生机。内心的绝望和悲痛交织着,渐渐让他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性情孤僻的人。至于生计。以前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缘故。什么洗衣,做饭什么的完全不会,更别说打理他老爹留下来的生意了。坐吃山空。不到两年的光景,曾经繁华显赫的周家便衰落了。
亲眼见证了周家衰落的邻里们,看着颓废的周彦生满是惋惜。虽然不时有好心的邻里接济他,但那些都不过是杯水车薪。直到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个老人。他自己说他姓陈,名全,是一个赤脚大夫。几年前受过周家老爷的恩惠,如今看他的子嗣颓废落魄至此,心中满是不忍。于是,在那个夕霞漫天的傍晚,老人将周彦生带走了。虽然邻里中有些担忧。毕竟那个老人谁也不认识,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可当他们回头看着那个双眼空洞,神情麻木,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周彦生的时候。他们没有阻拦老人。因为他们想着,不管这个老人是好是坏,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有办法让这孩子恢复成一个人的状态,所有的尝试都是值得去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