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昨天晚上坐在池塘边借着篝火看着池塘中自己的倒影。脸色比以前白了,但额间的白发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人说三十而立。如今已然是而立之年的自己却将老婆都弄丢了。想到这,允禄心中满是苦涩。想着和自己娘子以前的点点滴滴,他心中又不由得生出许多后悔。就在这患得患失之间,允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清晨,天光已经大亮。允禄却不是被刺眼的晨光唤醒的,唤醒他的是米粥的淡淡清香。久违的熟悉的米粥的清香,让得本来躺在地上,已经饥肠辘辘的允禄站起了身。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妇衣衫在将煮好的米粥端上桌子。虽然,那一身粗俗的衣服遮不住她俏丽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但允禄就是看不惯,他看不惯她那十分自然的农家打扮,看不惯她对着一个乡野村夫温柔地笑,看不惯她……她喂那个乡野村夫吃粥。他真的看不惯。于是,他爆发了。
“来人,去给本王把那桌上的米粥端来,本王要用膳。”
听到传唤,离他最近的一个家将忙将眼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后海,后海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家将立马起身,急步窜进屋内将桌上的一大碗米粥抱在怀里,然后又急步窜了出来。
早餐被夺,王盈立马柳眉倒竖,她愤怒地瞪着此刻正用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碗盛着米粥,细细品味的允禄。看着门外某人那一副欠扁的模样,她便欲冲出门去,将他暴揍一顿。可身旁的周彦生忙拉住了她。他望着门外吃着米粥,一脸惬意的男人,双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惧意。
这个男人,这个声称是小白〔周彦生给王盈取的代称。因为这名字,王盈还高兴了老半天〕夫君的男人,这个那些随从告知他是大清国庄亲王府主人的男人,绝对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也是他不愿意得罪的人物。是的,他想坦白,他想将小白送回那人的怀里,他想只做个普通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会有那么一丝不舍,为什么一想到要将她送回那个男人的怀里的时候心会有那么一丝的痛。他们才认识刚刚六天而已啊,为什么会这样。
见周彦生阻止自己施暴。王盈只得狠狠地瞪了一眼喝粥喝得一脸惬意的允禄,然后回过头对周彦生说道:“相公,不怕,我再去煮,你等等,我马上煮好喂你喝,等着。”说完便又如一只翩飞蝴蝶般奔向了厨房。
看着满心快乐又一次跑去煲粥的女子,周彦生不自觉地望了眼屋外的那个一身锦服的男子。他还在慢慢细细地品味着碗中的清粥。但脸上惬意的神情已经不见了,换而改之的是疑惑。他应该在疑惑她又跑哪去了吧。
未几,张盈又将一盆清香的清粥端上了桌子。勺子在手,轻吹待凉,待得白粥不烫了。她便拉过站在一旁兀自盯着门外那群臭男人的周彦生。
“相公,啊……啊。”周彦生很机械地张开嘴巴。王盈又在嘴边吹了吹,这才将勺子中的白粥喂到了周彦生的嘴里。本来清香的白粥,此刻在嘴里却形如嚼蜡。那个人的眼神,那种位居上位,威严毕露,几欲杀人的眼神。周彦生一直没敢看他的眼睛,当然他也没有看到那几欲杀人的眼神,但他却感觉到了,那感觉如芒刺在背。
“来人,去把那碗也给本王端过来,本王不够吃。”允禄愤怒地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身旁的家将,也就是刚才抢粥的家将,小心翼翼的道:“王……王爷,您这里还有半盆呢。”
允禄转头冷冷地睥了他一眼,“怎么,本王就是喜欢争,喜欢抢。看不惯别人吃她亲手做的东西。你有意见么?”
“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把那盆粥抢过来。”看着那双几欲噬人的眼睛,家将忙如一阵风一般冲进屋子,伸手便欲端桌子上的粥盆。正当家将又以为自己轻松成功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腕脉之上。
“本姑奶奶一再忍让,你们还真以为本姑奶奶怕了你们不成。”说着,白皙手掌用力,细微的“咔嚓”声响起。家将的脸顿时扭曲,豆大一粒的汗珠自额间滑下。
“回去告诉外头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若是他再敢来找本姑娘的不快,本姑娘就……就……就阉了他。”说完,抬腿一蹬,家将便被她无情地踹出了屋子。门外马上跑出两个家将将他扶起,带走了。
不过,谁也没心思去关心那个家将的死活。因为刚才某位姑娘胆大包天地说要阉了大清国当朝的庄亲王。而这位姑娘还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庄亲王的王妃。
虽然她失忆了,有可能她还有些神经错乱。但,但,是可忍孰不可忍。“后海,去把那女人绑了。本王还不信了,她还敢翻到天上去。”
当王盈说要阉了自家主子的时候,后海的眼角也是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知道,他家主子现在已经不只是愤怒的阶段。他已经起了杀心了。唉!看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那个什么周彦生,你就自求多福吧。
后海作为允禄的侍从,自然什么都会。论武功,他以前便是皇上御前的大内高手。比起拳脚不错的王盈,他那从死亡中学会的招式自然更加厉害。只一招,后海便将王盈乖乖地拖出了屋子。虽然已经被制的女子,在他身上又抓又咬。但他却似全无所觉。
看到碍事的被制服。允禄这才优雅地放下手中的青花瓷小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慢慢朝着周彦生走了过去。在路过门口时,他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两人在屋里到底谈了什么。除了两个当事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众人只知道,允禄出门的时候一如他进门时的模样。而屋内的周彦生也依旧衣着整齐,容颜完好,看不出任何被殴打的痕迹。只是他那呆滞的神情似乎告诉众人,他似乎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子,本王昨天便叫你在此造一间房子。怎么,你是没听到么?”
后海抬眉,松手放开依旧在挣扎的王盈。“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命人造。”
“快点。这里景色虽好,但夜里露宿,却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后海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安排一众家将开始伐树造屋。
王盈在挣开束缚的第一时间便冲回了屋内。她神色紧张地查验了一遍周彦生的身体,害怕他又像上次一样,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但还好,除了神情有些呆滞,身体上没有受半点的伤害。
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子,周彦生一反刚才呆滞的神色,微笑地揉了揉她的头道:“小白,放心,我没事。”
“他真的没有打你,没有虐待你。比如……精神上的。”王盈对于周彦生没有吃亏这个情况是完全不相信的。她可不觉得那个油头粉面,每天摆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臭脸的男人会这么好心地放过他。
“真的,我真的没事。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都没事。”周彦生道。
听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王盈这才真的相信了。
“相公,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随便。”
“随便啊,那我将昨天买的鸡炖了。还有昨天捕的鱼,我看红烧好了。还有前天的买的排骨,再放下去我怕真会变味了,就做糖醋排骨好了。哦,还有茄子,还有……”
听到这里,本欲低头沉思的周彦生终于待不住了。他知道,若是他再不出声阻止,中午的午餐一定会比他一个人过年的时候还丰盛。虽然她做的菜确实很好吃,这点他打心眼里承认。可是……可是他只是一个赤脚大夫而已。诊金本来就不多,而且在给村里以前接济过他的大叔大妈们看病,他也是在不好意思去要他们的诊金,所以他便只能上山采药贴补家用。若真如她那般搞法,他俩只怕几天后就得无米下锅了。如果那样,那他刚才跟那个人的打赌岂不是一败涂地?“咳……娘子,我看我们中午吃鸡好了。还有那鸡炖一半就够了,余下一半晚上再炖。至于其他的。我看明天再吃也不迟。如今天气转冷,食材是不会那么快变味的。”
某人低头站着绕手指,“哦,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定会照你说的做的。”
“王爷,您没事吧。”看着一个人静静站在池塘的允禄,后海出声问道。
“海子,你等下遣个人去一趟方御医府上,就说本王突然染疾,叫他来一趟开封。”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唉!她这病,御医院的那些老古董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王爷也不要太过担心了,王妃的病也不算什么大病,或许过几天她自己就好了也说不定。”
“嗯,也只能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