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凌云走后不久,后方的一侧山脚,龙舞和雷经天二人也露出了隐藏的身形,都是一脸不可思议之状。
沉默片刻,龙舞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他何以瞒过金九弓的神识!”
“我也想知道。”雷经天叹道,“就算我能做到这一点,我也做不出他的应变之道。等金九弓发现上当回返,肯定会气疯的。那兄弟能逃走还好,若是最终被追上,下场一定很惨!”
龙舞看着幽寂的深山,一时没有说话。
“我们还追吗?”雷经天问道。
龙舞摇了摇头,说道:“再追已没有意义,况且也追不上了。那魔沙湖,我们还会见到他的!”
雷经天看向龙舞,刚想开口,却被后者一把扯住,重新躲回了山脚后。
片刻,一道怒吼滚滚激荡从箭猪消失之地响起,穿金裂石,直插云霄。
躲藏的二人对望一眼,知道是金九弓所发。
“这下乐子大了!”雷经天低声说道。
燕凌云刚刚从山坳翻上峰岭,怒吼声便从山脚滚滚而来。
他面色一变,透过峰岭稀疏的林木看向对面云雾缭绕的另一座高峰,充满了忧色。
那高峰背后,才是魔沙湖,也就是隐有石台的石崖所在。他们来时,姬老就是带着众人攀上那峰顶,然后一个个负着直接坠入的石台。
从距离上推断,正常情况下,他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赶在追他的炼神高手之前,率先爬上峰顶。
唯有希望,对方在寻他的方位上,多费时间。
但这显然不能成为他逃生的依靠,对方的追踪之术,他深有体会。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个炼神之人会对他和平收手。
眼下除了逃,便是快逃!
而奔向那峰顶,则是最快最直接的路。
燕凌云探步向深斜向下方的山坳看了一眼,一咬牙,双手牢牢扯住箭猪的两条前腿,搭在肩上,看准方位后,一个翻滚,在猪身下将自身盘成一团,连人带猪一起向山坳坠去。
这是一个短暂却十分可怕的过程,天旋地转之间,滚速直线上升,以燕凌云的体魄,头脑到最后都产生了极度的晕眩。
还好他用箭猪当肉盾,又施以“老树盘根”,即使撞上林木和山石,身体上也没受到什么大的创伤。
随着一个抛顿,他坠到了山坳底部,去势未尽之下,又向对面的山峰滚了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燕凌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扯起身上被撞烂多处的箭猪,便向峰顶攀爬。
他体内升起热炉,极速前进,晕眩的头脑也渐渐回复清明。
一路向上,林木疏落下来,天风开始翻涌,推动着雾岚,如同挽着道道薄纱,轻笼着逐渐光秃的峰腰。
抬头上望,那厚重的云层死死的压在峰顶,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又向上爬行一段距离,此时的位置已与对面的峰岭齐高,燕凌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浑身冰冷的停了下来。
一个黑衣老者,相隔他千米之距,静静地站在对面的峰岭上,正一脸冰冷的看着他。在老者身旁,则倒伏着那仍就昏迷未醒的金一。
燕凌云感受不到老者的怒气,只有刺骨的寒意。
见燕凌云望来,老者冷冷地开口道:“将一个炼神之人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燕凌云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距离,给不了丝毫的安全感!
老者又道:“你很聪明,也很能跑,接下来,我看你能不能跑过我手中这支箭。”他将背上长弓解下,又从箭壶之中抽出一支利箭,搭箭张弓,瞬间拉成满月。
沉重的弓弦暴鸣之声传荡过来,如同一通闷鼓,敲在了燕凌云的心头。对方箭未离弦,声势已夺人心魄。
燕凌云瞳孔猛缩,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牢牢攫住了他。下一个刹那,他心头一紧,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住了,压抑得不能呼吸,随后骇然发现,对面的黑衣老者,同其脚下的峰岭,一下从眼前消失了!
燕凌云定睛一看,这才警觉,原来是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搅乱了他的视线。
伴着一片裂帛般的声响,那扭曲的空间,好比一头猛兽,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扑到,转眼间充斥了整个眼帘。
这一刻,燕凌云全身毛发乍起,危机感比任何时刻都来得强烈,让其恐慌的是,他竟捕捉不到那支箭本身的丝毫形迹。
生死关头,他突然抛开了一切,眼、耳、口、鼻、身、意瞬间被打入虚无,近乎于混沌之中,全身毛孔自开,一步便迈入了理想中的空灵之境。
他感到自己正立身于虚无之中,周遭黑暗一片,身前的空间却被可怕的力道撕开,一支利箭的虚影,一闪即逝地扎向他的心窝。
闪躲无效!他想到了阻挡,身体却领先意识一步,一把抽出了背后的长剑,双手握剑,往身前挥劈。
叮!
悠扬一声轻鸣,如同一个灵动的音符,在剑与箭的碰撞之间发声。随后,箭尖被剑锋剖分开来,一划至精钢铸就的杆尾。
燕凌云手中剑锋平格,几乎咻的一声,两片利箭便从他身旁飞过。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却是接踵而来,他整个人被带起,轰隆一声撞在了身后的山石上。
四周的黑暗如同一块境面,亦被这一撞打破,燕凌云睁开双眼,靠在身后已经破裂的山石上,一时动惮不得,五内如焚。
对面峰岭上的老者,金九弓,瞳孔一阵猛缩,竟感受到了一股浇遍全身的寒意,喃喃自语地道:“练体,何能如斯!况且你还是一个边荒之人!”
他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燕凌云,眼中突然生起了一股狂热:定得活捉了你!
一支支利箭,从他背后的箭壶之中,自动跳入他的手上,他张弓搭箭,嗖嗖一片连响,瞬间射出了九箭。
利箭一道快过一道,第一箭还在他身前百米之距,第九箭却到了燕凌云身前百米处,九支利箭连成一线,尽都相隔百米,如同在横跨千米的虚空之中铺就了一条箭路,直指彼岸。
燕凌云一下瞪圆双眼,猛地立起,连身体内的疼痛也顾不得了。他看着半空中的箭路,瞬间面若死灰。
对面,金九弓手拿长弓,只身一跃,好比一头轻灵的飞鸟,横跨百米之距,落在了第一道前进的利箭上,他脚下轻盈一点,又接着纵起,落向第二道利箭。
燕凌云目光闪了几闪,一把扯起箭猪,扛在头上,一脸的疯狂。他宁愿选择从这半山腰滚下去,也不希望落到对方手上。他明白,自身的异常表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一旦被抓住,定将生不如死。
“你跑不掉的!”
金九弓于半空中注意到燕凌云的动作,冷喝一声,落在了第四道利箭上。
然而还不待他起跳,上空霹雳一声惊响,一道闪电突然落下,直直的击打在了第五道利箭上,将其化作了一团青烟。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金九弓呆了一呆,脚下力道失衡,一声惊呼,笔直地往山坳坠去。
“可恶!”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便没入了苍莽的深山之中。
燕凌云本已做好了翻滚的准备,这一下变化,同样使他呆怔了片刻,随后一脸狂喜地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厚重的雷云,转身继续向峰顶攀纵而去。
他心里,却存了一个心思:也许在对方看来,这是一个巧合,他却不认为有这么巧的巧合。
全速攀到光秃秃的峰顶,燕凌云回头一看,没发现那老者的身影,心里总算松了一口大气。他可不会认为,一个炼神之人,从那半空落下去,坠入山林之中,会被摔死。
想了想,他走到魔沙湖一面的悬崖边,抽出长剑,用力于铁青色的石面上刻下了一行入石三分仿佛带着深切恨意的话语:我若不死,便在魔沙湖中等着你那光屁股的子孙!
他此举,有着多重用意。至于对方看到后,是认为他真的抱着死志跳崖了,还是另觅出路逃了,便不是他所能把握的了,都于他有利便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金一是不会进魔沙湖了!
刻完字,燕凌云一手将箭猪抓在身前,一手拿剑,踩准地点后,纵身一跃,贴着崖面坠向了魔沙湖。
随着耳旁荡起剧烈的风声,几百米高度一晃即过,他猛地转身,面向已拉成一道幻影的崖壁,手中长剑一个前探,便扎入了石面之中。
哗啦一片声响,伴着细碎飞溅的火星,一人一猪高速急坠的冲劲,加上长剑的锋利,崖面顿的被切豆腐般地划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细缝。
砰的一声,在攀附力的作用下,燕凌云的身体被迫着贴向了崖壁,幸好他早有准备,拿身前的箭猪当了肉盾。
手中的利剑继续划开坚硬的石面,速度终于放慢,以箭猪粗厚坚韧的表皮,随着一阵摩擦,仍不免在崖壁上留下了一路触目惊心的血迹。
身下突然悬空,燕凌云不惊反喜,因为下面便是存有凹形空间的石台,只是离台面尚有二十多米之距。他果断将手中的箭猪扔向台面,长剑平转,适时止住的下坠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