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饮下杯中酒,道:“一点不奇怪······你的肩上、头发上留着木屑的残渣,衣服还有油漆的怪味。如果没有猜错,你的皮鞋一定也没来得及清理。这不需要太仔细的观察,就很容易得出结论。”
白若尘说:“您真了不起。”
中年人笑笑:“你可能不知道,人老了,视力、听力都会衰退,但鼻子变得特别灵。你那一身怪味,我远远就闻到了。”
白若尘笑了。
中年人又道:“观察别人,就是观察世界。这不仅是一种挑战,更是一种乐趣。我注意你很多次,知道你也乐此不疲。”
白若尘道:“哦?您指的是我在您这里?也许,我只是漫无目的随意瞧瞧,没有刻意观察什么呢。”
中年人笑道:“呵呵,这其间的差别,可就大了。说大呢,其实也不大。如果你的逻辑链条足够明晰,单凭一点,就足以判定。”
白若尘问:“凭哪一点呢?”
中年人道:“眼神······随意瞧人的眼神,漂移而游离;刻意观察的眼神,专注,甚至带某种挑剔。”
白若尘道:“佩服。”
中年人萧然道:“此乃小道,雕虫小技,实在不值一哂。人活于世,很多事情不是凭所谓聪明才智可以解决的。年轻人,那种无可奈何,也许你还体会不到。”
白若尘长叹一声:“是。”
中年人饶有兴味瞧着他,虽未开口,但眼神已在无声询问。
白若尘叹息道:“如果在几小时前,我也许会反驳您的说法。现在,我必须承认,凌先生,您是对的。”
他又道:“凌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想给您讲讲我的故事,但事涉隐私,请您······”
中年人略一思索,断然道:“既然事涉隐私,就不必往下讲。我对任何人的隐私,都不感兴趣。”
白若尘怔住。
中年人为他斟满酒,微笑道:“请原谅我的坦率,这是我一贯的原则。来,好久不见,干一杯。”
白若尘举杯与他一碰,干了,然后字斟句酌:“我有一个好朋友,现在遭遇一件尴尬的为难之事。诚如您所说,这不是人的聪明才智能够解决的。”
中年人道:“哦?”
白若尘道:“他······不幸爱上了父亲以前的女人,而且······而且他们已经在一起,感情很好。”
中年人沉默着,道:“的确够尴尬的。那你这位朋友准备怎么办呢?”
白若尘道:“这正是我想请教您的······”
中年人这一次沉默的更久,终于对白若尘说:“年轻人,在这件事上,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人生本就充满各种无奈,既无力改变,那就学会放弃和遗忘吧。”
······
这天,白若尘回家很晚。
进门一团漆黑,揿亮灯,就看见九九蜷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轻叹一声,蹑手蹑脚去卧室取来一条薄被,正欲给她盖上——
九九突然睁开眼睛:“没睡,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