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再次醒过来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头顶上,被树木半掩着的巨大洞口渐渐散发出丝丝刺眼的光芒来,外面应该是天亮了吧。阳光映着绿色的高大树木,在洞口处投下暗绿的阴影,外面一片静寂,追兵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洛然摸索着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全身到处都是擦伤。一块布片从她的胸口处掉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捡起来,血红的字迹映入眼帘。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我终究是要顾及桥阳关的兄弟的。今日离去,你我之间或再无挽回之日,然静言无悔。且若卿难逃今日之难,他日四海靖平之时,静言当为卿抵命。愿来世相遇于安康盛世,再续前缘。”寥寥数语,无限的寂寥和无奈,以及复杂而深厚的感情。
洛然颓然的坐在地上,廖静言抛下自己走了?
那个于危难中,要自己先走,甚至本能的保护自己的男子就这样走了?
当冲动过后,理智回归,这些男人们终究还是会选择这个天下吧。
洛然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还有什么奢望呢?她对廖静言的某些心思虽说也略有些察觉,然则也知道彼此只是殊途,这世间再痴情的男子,终究仍是会遵循三纲五常,家国大义,皇帝的妃子,臣子又如何敢染指?
廖静言比谁都清楚这些,所以才一直装作未曾察觉的样子,与洛然接触,但那些心底暗藏的小秘密毕竟是渐渐流露出了一些,洛然又如何不懂呢?
吐尽一魂香蕊,暗含三缕清寒。拢袖欲敛寒骨,却罢已被人折。
以梅花喻洛然,却在最后一句中带着略微遗憾和感情洁癖般的语气说明这傲然的花朵已经被人采摘过了,说到底,这里不过是个男权至上的地方罢了,男人永远是女人命运的主宰。
就算对洛然有些好感又怎样,怎么想却也比不得家国天下来的重要。
冷笑着重新站了起来,洛然轻轻抚了抚头上凌乱的鬓发,拍干净身上的泥土,把自己收拾妥当,慢慢的开始观察这凤栖山上的别有洞天。
这山洞看样子并无人工开凿的痕迹,倒像是天然形成的样子,洞顶宽阔,遥遥的望不见尽头。
水声潺潺的从黑暗里传来,洛然深吸了一口气向里面走了一阵,手里没有照明的用具,很快便看不清东西,伸手不见五指,且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朝着她迎面扑来,虽说仍是好奇,但洛然一个人终究是没有胆子走下去,只得又退回了洞口之下。
现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从这里出去。
洛然不停的默念着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这天下冷酷无情的人多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苏青的背叛便绝望至死的女孩子,看惯了这些利益权谋的斗争,把每一个人都当做这棋盘上的棋子,包括她自己,似乎一切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洛然仔细研究了一下,想不通廖静言是如何上去的,以她的了解,廖静言并非轻功了得之人,这洞口离着地面少说也有三四丈远,以一人之力要如何才能爬上去呢?
洛然心里郁闷,趁着天色明亮来回查看了一番,却仍是未见到任何攀爬或者借力的蛛丝马迹。
看样子,廖静言应该不是从这里上去的。
洛然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估计着当时的情况,看这情形,她应该是一下了就晕倒了,而廖静言要不是晕眩的时间很短,就是根本一直保持着清醒,再叫醒自己未果之后,便查看了周围的情况,他身上一定是有照明的物件,否则,又如何留给自己这封血书呢?
若是如此,这出口定然便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洛然皱了皱眉,要她自己一个人走进去,当真是一种折磨,人对于自己未知的东西总是本能惧怕着的,特别是此时出在一个完全不知情况如何的山洞里,更是让人紧张。
若是里面有野兽又该怎么办?
洛然这样想着,却也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完全而漫长的黑暗里,洛然循着河流的声音慢慢走着,直到汩汩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洛然皱了皱眉,摸索着弯下腰,把手伸进泉水中,温热的水流从她的手上流淌而去,这里竟然有温泉?那难闻的味道此时才突然变得熟悉了起来,那根本就是硫磺的味道啊。
这凤栖山很有可能是一座火山!
想到这里,洛然心里一阵兴奋,怪不得这里会有关于凤凰涅槃的传说呢,她原先只道是后人夸大编撰,却不想竟是因为火山的缘故,若是派人在凤栖山的山腹内安放足量的zha药,不知可不可能引爆这座很可能还未熄灭的火山?到时候,大败楼辰海定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洛然这样想着,心思已经飘远了,许久回过神来,才突然想到,此时她还仍困在这山洞里,没有任何逃出的办法,难不成真的在这里大声呼救,让楼辰海的人来救她吗?
洛然苦笑着,这方法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到最后时刻,她何必自讨其辱?
站在黑暗里,洛然轻叹了一口气,勘察完了情况,她原本紧张的神经微微松弛了一下,顿时觉得腹中饥饿,口干舌燥,说不出的难受。
奈何,温泉中的水她根本不敢喝,又该找些什么来充饥呢?
这样想着,洛然干脆朝着温泉相反的方向前进,突地听到洞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回音,不禁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鬼吹灯的内容,温泉周围的温暖之地,经常会聚集昆虫。这联想顿时让她一个激灵,转头冲出了黑暗。
洞口处的阳光比方才更胜,洛然气喘吁吁的叹了口气,对那片黑暗仍是有些害怕的打了个冷战。
一番勘察,虽说对这凤栖山了解更深,却对她离开眼前的窘迫境地没有丝毫的益处,这绝望之境,洛然竟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洛先生可是在下面?”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洞口的阳光,吓了洛然一跳。
“是我,你是谁?”洛然知道这种情况无所隐藏,想来就算是楼辰海的人她便也认了。
“先生可记得我?几天前,我曾经帮廖将军给您传过话,今日一早,廖先生独自回来,便派了我来找您,”一边说着,那男子一边降下绳索,让洛然得以顺利爬了上去。
洛然微微挑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忍住了,只是看那士兵的眼神,竟是格外的稀奇,似乎又惊又气,又喜又忧,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
离开了洞穴,那种独自在黑暗里的压迫感马上消失,洛然觉得身上顿时轻松了不少,也有了兴师问罪的力气。
“施明珏,别装了,你这个混蛋!”洛然狠狠的骂了一句,顿时觉得心里的阴郁去了不少,心情不好的时候,果然是该找人发泄一通的。
施明珏惊了一下,立刻恢复了原来的表情,“你看出来了啊。”
洛然瞪了施明珏一眼,“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以为弄成一副平凡无奇的样子就可以骗过我吗?”
施明珏咧嘴一笑,“你现在倒是眼尖的狠,改天我,若是传了易容术给你,你一定比我当年学的快呢。”
“算了,不说这些废话,先离开再说,这里是楼辰海的地界,到底不安全的多。”洛然此时不愿多迁怒施明珏,因此连忙收敛了情绪。
施明珏点了点头,“跟我走,我找到一条密径。”
这话顿时让洛然眼前一亮,若是有了秘密的道路,是不是便可以轻易越过防线,到达这个山洞呢?
施明珏见洛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脸上透出一丝不满,“你不会还要给那个没良心的廖静言卖命吧。”
洛然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赢得这场战争,想赢过楚空尘,至于廖静言,公私分明,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将军,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好皇帝不一定是好人,也是这个理。”
施明珏轻叹了口气,却也未多说什么,便拉了洛然,向那密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