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楼辰海全军覆没只隔了三天,廖静言的威名便彻底传遍了大江南北。运筹帷幄,兵不刃血的灭掉了敌军,这般的才谋胆略让不少人心悦诚服,一时间,投奔桥阳关参军的年轻男子都多了不少。
大楚是一个尚武的国家,在民间,领兵征战在外,战功卓著的将军永远比当朝的宰相更让人欣赏。且楚易去世没有多少年,人人都在盯着那些沙场上的新贵们,看看有谁有这种魄力,可再次成就那般的威名。
在廖静言扬名天下之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空尘身上,只是这次公开的起兵造反,虽说之前赢得了不少民心,也依旧被人所诟病,反倒不如廖静言忠心耿耿的形象更让民众们钦佩,总而言之,现如今,朝野之上,廖静言已经俨然有了新一代战神的架势。
而廖静言身边那神秘莫测的洛先生也让世人有了几分探究的目光。那与君折柳相似的地位和际遇以及不为人知的身份和层出不穷的诡谲计策,似乎每个人都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君折柳。
而廖静言和洛然的关系与当初楚易和君折柳颇为相似,却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无意的,民间传出了廖静言与洛然本是情侣的故事,为这场战争抹上了一丝诡异的浪漫色彩。
这件事传到洛然的耳朵时,廖静言与洛然的“风liu韵事”已被人杜撰成戏剧在未有战事的地方传播开来,自然,朝中军中知情的人事都是抹了一把冷汗,绿帽子戴到皇帝的头上来了,这廖静言纵然有再厉害的军功在身,又如何能保住他的脑袋。
就像那戏文里唱的一般,圣旨接二连三的传到了桥阳关,一遍一遍的催促洛然回到乾安。
廖静言苍白着脸,知道这一次,自己反倒是因福的祸,自古以来为将者的禁忌,他几乎统统都沾上了边,却不知这位皇帝这一次要如何拿捏他。
洛然阴沉着脸,这件事传的这么快,她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有心人士的推动,除了楚空尘,南方某些地方恐怕李毅也有所参与。
至于苏青,他可当真不知这里面的猫腻,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所谓战争,有时也许不是单纯的沙场争斗,这内里的勾心斗角,同一阵营内部的倾轧恐怕比某些台面上的刀光剑影更残酷血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楼辰海被灭还不足一个月,皇帝的使者已经来到了桥阳关,目的自然是为了接走洛然。
“你自己多保重。”被苏青派来接洛然的显然不会只身兼护送之职,其中监视的意味不言而喻,洛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朝着廖静言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一片静寂无波,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女子骑在苏青送给她的黑色骏马上,一身宽大的文士衣袍猎猎作响,而在她背后,桥阳关正渐渐的消失了痕迹。
洛然不知的是,再过不久,桥阳关这个地名终将化为历史,湮没在熊熊战火中,从那以后,只有在那些流传千古的戏曲歌谣里,才能遥遥让人回忆起当初的胜景豪情,英雄美人,杀敌于千里之外的壮美传说。
颠簸了两日,洛然再次回到了乾安,和走之前的感觉不同,尽管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但整个乾安似乎仍然沉浸在楼辰海被灭的胜利中,甚至连一贯肃杀的军营都有了一丝欢快的痕迹。
洛然微微皱眉,下马随着使者进入苏青的营帐,此时,已是入夜,军营里除了巡视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隐约的马蹄嘶鸣声便是一片静寂。
苏青坐在桌案前,正凝神批着一份奏章,那使者通报了一声便和洛然一同走了进去,苏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又埋头在奏章里,直到那份奏章写完了,才轻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那使者下去,油灯里的火苗摇晃了一下,映着苏青的脸一阵诡异。
“你回来了。”苏青淡淡的说。
洛然一怔,她本以为以苏青的一贯作风肯定会暴躁的和她争论这次的事情,却不想只得来如此淡淡的一句。
士别三日果然是应当刮目相看的,此时,洛然抬头打量着苏青沉着的表情,眼睛里内敛的光芒,轻笑了起来,“你变了不少。”
“你也一样。”苏青的眼里尽是感慨。
这场战争足矣让他们两个穿越而来的人迅速的成长起来,运筹帷幄,洛然只做了一个谋士,苏青却是握着千万人性命的决策者,这其中要经历的矛盾焦躁之感,更让人不得不成长起来。
“我和廖静言之间没有什么。”洛然解释道。
“我知道。”苏青扔下了手中的笔,走到洛然面前,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大理石一般冰冷的无动于衷。“可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话,洛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身霸气的男子真的是苏青?
“可是飞鸟还未尽,狡兔还未死。”
“楼辰海一死,楚空尘手上的兵马便减了大半,而科尔沁那些人,我只需派几个说客,允其粮棉布帛便可收买,到时候,就算是所谓的燕云十六部亦是孤掌难鸣!”苏青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带着点残酷的味道,让洛然一阵心惊。
“廖静言对大楚忠心耿耿,何况,你也并无完全的把握灭掉楚空尘,若是杀了廖静言,定然会让三军将士心寒的。”洛然急声道,却不知这一切越发让苏青恼火。
“这件事,我不是来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而已,从今以后,你给我乖乖呆在军营里,别想去跟廖静言报信。洛然,我发现,就算你不在,我也能处理好这一切,楚空尘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洛然心里一阵发凉,苏青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竟然以为凭他的手段便可灭掉楚空尘?
骄兵必败,此时大楚的军队从主帅到一般的士兵都已经有些乐观的过了头,完全没有桥阳关那边廖静言治军的严格和冷静。
“楚空尘绝非常人,你若心存轻视,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知道你最近听了什么人的胡说八道,苏青,我告诉你,别把自己当成那个雄才大略的楼怀羽,你所听到的一切赞美,不过是因为你是皇帝,这些都是楼怀羽的,不是你的。”洛然狠狠的说道,这些事实或许会打击到苏青,但却是她不得不说出来的,苏青所谓的地位,力量都来自那个不知魂归何处的帝王,而不是他自己的实力,如今以他的骄傲自满,又如何能赢得了楚空尘?
“闭嘴!”苏青狠狠的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一次,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比那个楚空尘强一百倍!”恶狠狠的声调,让洛然心底一颤,简直仿佛是被催眠了一样,到底是谁有这种力量,可以让苏青这般疯狂?
想不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洛然轻叹了一声,罢了,她已然尽力,若是苏青败了,却也是他的命数罢了。
“我现在还住这里吗?”洛然问道。
苏青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洛然绕过桌案,掀开了大帐与内室相连的帘子走了进去,一切都与原来一样,却不知这一次,她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深夜,乾安城外的荒地上,一抹黑影猛地掠过荒凉的焦土,停在另一个人身后,嘻嘻笑着,拍了拍眼前人。
“沈故城,你怎么会在这里?”施明珏猛地惊呼。
眼前叫沈故城的男子耸了耸肩,说道:“我怎么会不在这里,我现在可是大楚军李毅将军帐下的第一谋士。这黑衣劲装的男子看似似乎比施明珏还要年轻上几分,眉眼间一团书卷气,只是偏偏眼神轻佻,愣是把一份清秀扭成了痞气。
施明珏皱紧了眉,“怎么?天枢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沈故城摇头,“不是,这一次是我私自出来的。”
“你要做什么?”
“和你一样,我来看七星未来极有可能的继承者之一。”
“天枢不是一贯认同楚空尘的吗?”施明珏撇撇嘴,不屑一顾。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跑的大楚的军营里来当寻了这么个差事。”沈故城狡黠的一笑,“这自然也是我自己的私人行动,算作是楚空尘的表现让我愿意效忠,和你一样,不算作弊哦。”
施明珏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却是懒得再多说一句,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开了。
沈故城看着施明珏离开的背影,轻笑了起来,喃喃道:“总不会是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