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沈故城已经是洛然回到乾安的第三天,不知道苏青这一次发了什么癫,几乎是彻底把她软禁在帅帐中,除了施明珏偷偷溜过来看过她一次以外,便再未见过旁人。
直到三天后,苏青难得神清气爽的出现在洛然面前,大肆夸奖了一番沈故城,她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这乾安的军营里竟多了这样一个男人。
沉稳的书生,知进退,识大体,计得失,明战法,惊采绝艳的全才之人,之前只因为身份卑微,才被隐晦了光芒,直到被李毅相中,成了他的幕僚才渐渐展露头角,被人所识。苏青见他才智了得,便破格提拔了上来,成了皇帝身边的一位谋士,实际上俨然已经成了大楚军里的军师。
洛然听了苏青的夸赞顿时皱紧了眉,随即轻声冷笑:“我不信,我看顶多也不过是个善于溜须拍马的家伙罢了。”
苏青似是怒极反笑,不屑与洛然争辩,只道,“你若不信,便跟我来看着便罢,洛然我要带着你,让你亲眼看着这大楚的天下到最后还是我的!”
时,景泰九年深秋,洛然洛先生之名传遍大江南北,那深宫中所谓小小的洛妃便再无人提及,众人知道的只是皇帝楼怀羽身边著名的两个谋士,洛然,沈故城。
洛然的所谓受封仪式极其简单,不过是苏青随手一道圣旨,便将洛然的身份彻底合理化。
依旧是那一身宽大的文士衣袍,书生方帽,配上洛然略微娇小的身材和素颜,别有一番韵味,偶尔在军营里走动,引了一些士兵频频回顾。
延续了施明珏的一贯作风,他又成了那个小小的军医,整日里,埋在帐中里捣药、熬药,刚士兵们包扎伤口。只是洛然虽知道他已经回去,却是如何也不敢再去探访,毕竟她此刻身份特殊,不似初来时的自在散漫。
何况,洛然此时也确实没有时间去找施明珏,每日里,她几乎没得停歇,陪着苏青马不停蹄的处理军务朝政,一国之君,要忙的事情太多,总有怎么也忙不完的感觉。出乎洛然意外的是,苏青给她安排了官职,竟不是为了要把她拴在身边,而是真的要找她帮忙出谋划策,那些阴谋阳谋,她参与了不少,心里越发惊叹起来,苏青比她想象的要厉害的多,见识气度都已并非当初那个小小骗子,只是唯独他们两个单独呆着的时候,才会显出那么点骨子里的小心眼和好妒的性子。
就这样过了几天,洛然才第一次见到沈故城,洛然刚上任的几天里,沈故城正被苏青派往他处征缴粮草,这几次才回来。颇让洛然吃惊的是,沈故城极其年轻,表面上文文弱弱的样子,整个人显出一股子书生气的清瘦苍白,那同样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竟显得不比洛然强壮多少。只唯独眼睛里,偶尔流露出的精明神色和促狭笑意让洛然才有了微微忌惮的感觉。
“臣所幸不辱使命。皇上所说的万石粮草已经全部纳入粮仓,都是今年新进的粮米,绝无掺假。”沈故城低咳了一声,拱手道。
苏青听了顿时笑了起来,亲自走下座位将沈故城迎了上来,笑道:“先生辛苦了,请上座。”
“沈先生一贯神机妙算,这一次果然又是马到成功了啊。”李毅轻笑着说道,眼里尽是感叹,没有半点委和的感觉。
只是当真如此吗?
自己亲手捧上去的亲信如今已经位居高位,比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地位还要超然上许久,昔日手下,一朝成了平级,甚至还微微有了更高的趋势,可当真没有半点不满和怨言?
洛然心里冷笑,不屑却又心情复杂,毕竟此时她亦深陷其中,该是选择自己的队伍的时候了,此时站错了位置,便是寸步难行,这乱世里,她此时毕竟缺少后台,又如何能自保?
“久闻沈先生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洛然笑着率先拱手道。
沈故城看到她似乎是一惊,随即也笑了起来,“这位便是洛先生吧,洛先生与廖将军桥阳关两战成名,故城才该是久仰呢。”
“沈先生客气了……”
“好了洛然,你们两个本都不是这性子的人,怎么突然间客气起来了?咱们还是先讨论正事吧。”苏青打断了两个人的寒暄,笑容里有了丝警告的味道,似乎是看出了这虚与委蛇后暗藏的火yao味,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一挥手,让所有人落座,便开始说了起来。
“据探子来报,虽说楼辰宇近来新败,然楚空尘似乎有再次行动的意思,最近军队调动频繁,而聂震已到了桥阳关,似乎代替了楼辰海原来的位置。”
洛然怔了怔,皱起了眉,桥阳关虽然重要,却绝没有到需要楚空尘手下第一大将亲自坐镇的地步,聂震手下的三万精兵身为楚空尘手底下最锋利的一把利器,他如何舍得把这把尖刀放到他处?
沈故城亦是满眼的疑惑,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此事甚为蹊跷,还请皇上斟酌,聂震身为楚空尘帐下第一大将,自其与我们开战以后,从未离开过楚空尘身边,我怀疑其中有诈。”
苏青挑了挑眉,说道:“你接着说。”
“许是楚空尘故布疑阵,想要让我军的注意力集中到桥阳关一代,实则是想趁乾安军备空虚之时,抢攻这里。”沈故城说道,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若是聂震当真要攻打桥阳关呢?”洛然问道,却见苏青已是一脸的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
廖静言的事情苏青依旧是耿耿于怀,此次若非确定是真,苏青看来是没有出兵桥阳关的打算。可总是廖静言有三头六臂,又如何抵得过聂震三万精兵的围剿?
何况,若不提早布置,乾安这边若是又被楚空尘牵制住了,如何能及时出兵援助?
“桥阳关乃兵家必争之地,若当真被聂震所夺,乾安危矣,请皇上三思。”洛然心里着急,语气里更是多了几分急促,越发让苏青起疑了起来。
“洛先生和廖将军果然是战友情深啊,但行军打仗不可只看一两个方面,要纵观全局,若楚空尘当真来的一招调虎离山,若是因桥阳关反而丢了乾安又当如何是好?”苏青几句话把洛然堵了回去,眼下,皇帝的主意显然已定,无论她说什么都似乎并无多少区别了。
轻叹了一口气,洛然退了回去,随后其他将领也都同意了苏青的建议。
显然,苏青在军营里刻意树立的雷厉风行的风格得到了充分体现,眼下所有的将士都是以苏青马首是瞻,极少有异议的时候。
洛然心中起伏不定,说不出怎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看苏青眼里烧着的熊熊战火,却也不好再提。
“哦,对了,启奏陛下,臣有一事禀报。”此时,李毅走了出来,打破了方才的尴尬,于是众人的视线才从桥阳关的事情转移了过去,几个人谈起了粮草以及训练新兵的事情。
正是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沈故城突地一个回眸,正巧与一旁的洛然对上了眼睛,那眸子里含了三分挑衅,七分傲然,让人一阵不舒服。
可惜洛然此刻却没心情关注沈故城的意思,转头认真听起了军事调度的事情,眼下,还不是和此人正面冲突的时候,洛然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