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慈惶恐地跪在慧德的面前,急道,
“不是的,只是小民只有这一月之期,如不速回,怕是寺院就要被拆毁。”
在慧德的寻问下,碧慈只得把聆安寺的情况如实告知,慧德听罢大怒,没想到民间竟还有这样的刁恶之人,气愤之余传了一道旨意,封琼山聆安寺为御临皇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敢去拆寺了。
碧慈心头大喜,向太后连连叩首拜谢,慧德含笑颔首,对碧慈满眼宠溺,
“这回你可以安心待在哀家的身边了吧?”
碧慈神情一愕,脑中忽的想起那日后林中皇上说的那句话,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却一直响彻在耳边,让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说什么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实有些猜不透此语何意。
进宫将近一个月,碧慈一直住在齐天乐的居室中,齐天乐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委曲地住在外间,给碧慈当起了警卫。因碧慈目前是男身,是不能留宿宫中的,所以太后赐给他一个小腰牌,在她给太后进完晚膳后,可以凭这枚小腰牌顺利地离开已然宫禁的宫城。
慧德留下了碧慈,心中高兴,每日能享用他做的菜肴,也不可不说是晚来之福,高兴之余竟然亲下懿旨,封碧慈为天下第一神厨!此语一出,惊愣住的不止一个人,一直在旁边侍候,不敢出半点声息的李恭,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嫉恨,挺身而出,因他绝不容许李家几世换来的名誉毁在他的手里。
“启禀太后,谢池春有欺君之罪,不能授之以天下第一神厨的称号。”
碧慈的心一颤,蓦然回首,看到一个枯瘦的男人跪在御阶下,眼中闪着一丝阴鸷之气,不禁让人激令令地打个寒战。
“太后,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谢池春应是一名女子,她的真实身份是聆安寺的尼姑!”
碧慈用手捂住嘴,掩住一声惊呼,不知自己的身份何时被人知晓,自己可是谨慎又上心的呀。慧德太后把惊诧的目光移向碧慈,上下打量着她。碧慈见此情景,扑通一声跪在太后的面前,吓得身子不住地抖。太后看到碧慈这番反应,心下已明白了几分。
“谢池春,李大人说的对吗?你真是一名女子?”
碧慈知道是瞒不过去的,低垂臻首,暗暗地点了点头。太后见碧慈承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既是女子为何不早说,哀家正愁你是一个男儿身,侍候哀家不方便,既然是女子,以后你就不用每日深更半夜的还要往回跑,哀家传唤也不方便,就留在哀家的坤宁宫吧。”
正处于惊恐之中的碧慈,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这般宽宏大量,感激得连连叩首,而阶下的李恭却是满脸菜色,自讨没趣儿。
太后看着男装的碧慈,忽感到一阵好奇,
“谢池春,既然是女子就去换回女装,哀家要看看你是何等标致人物。”
碧慈面上一红,含羞点了点头,上来两名宫娥,把碧慈扶了下去。片刻之后,换回女装的碧慈缓缓走上殿来,向慧德太后躬身下拜。此时碧慈已洗去满脸的黑黄油彩,露出原本的柔滑白晰的肌肤,再衬上一身华贵的宫装,看上去如娇贵的牡丹,艳绝一时。
待太后看清她的容颜后,吃惊得张大嘴巴,眸光中闪现出的不是预期的欣赏,而是一种深深的怪异,口中喃喃道,
“是……你?你又回来了!”太后“腾”地从凤榻上站起来,最后那几个字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沾满赤裸裸的憎恨与厌恶。
碧慈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太后,吓得立时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地坐在了地上。她感到是自己这张脸惹了祸,当初在后林碰到皇上也是这样,让皇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今这太后也是这般。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
此时慧德太后因情绪波动太大,而浑身不住地颤抖。此时一直坐在旁边不语的淑贵妃,不失时机地站起身,大喝道,
“来人!将这个惊吓太后的妖媚给我拿下!”薄唇紧抿,阴鸷的冷光从冰凝的玉面上掠过,心想,难怪小六子找了半个月都不曾找到这个人,原来一直在女扮男装,难怪皇上见了她就要追,原来她这张脸和皇上珍藏的画像是那般的相像,一切都不用解释了,此时不除掉她更待何时?你美便美吧,可你不该把她的脸搬过来,因她这张脸是老佛爷埋藏在心底一道碰不得的疤。
当年,太后两个心爱的儿子,同时爱上了一个叫宁蕖的姑娘,就是为了争夺她,让兄弟二人反目为仇。荣亲王虽然娶到了宁蕖的身,却因为得不到宁蕖的心而耿耿于怀,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最终起兵造反,走上死路。
慧德太后手捂前额重重地坐在凤榻上,因悲伤过度,浑身抖个不停。碧慈看着上来绑缚她的侍卫,感到一阵惊恐,马上想到那日的后宫刑房,她本能地甩掉侍卫伸过来的手,向太后大叫道,
“太后千岁,您看好了,我不是您憎恨的那个人,我不是啊!我从小到大从来没下过琼山,冤枉啊!”
太后听到碧慈声嘶力竭的喊叫,身体停了一下,似是明白过来,但她却再也不愿回头,再看一眼碧慈那张绝艳的脸,只是低低地道,
“先关到后宫暗室中,听候发落!”
侍卫们应了一声,最终把碧慈拖走。淑贵妃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马上回转身,去安慰极痛中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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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四壁触手冰凉,只是从门缝里透过一线微弱的光亮。碧慈也不知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觉腹中饿得咕咕作响,她绝望地闭起了眼睛,心想这皇宫大内真不是好玩的去处,不到一个月,自己就两次历经生死。那个齐天乐不知在干什么,不知他得到消息后会不会来救我。
碧慈昏昏沉沉地睡去,只有睡着了才会忘记饥饿的滋味。正矇眬间,忽听耳边有人轻唤,忙睁开眼,发现面前有一个手持蜡烛的人,半蹲在自己的身前,口中还在不停地焦急呼唤。碧慈忙揉了揉眼睛,渐渐看清来人竟然是雪莹郡主。
碧慈一脸惊讶,
“郡主,是你?你怎么来了?”
雪莹一把拉起碧慈,满脸唬色,
“你还睡得着呀,贵妃娘娘要杀你呀,你快些跟我逃跑才是!”
碧慈一惊,手微微一颤,满脸的委曲,
“为什么杀我?我犯了哪条王法?”
雪莹一撇嘴,
“在这里讲王法,随便给你按一个什么罪名都是王法,告诉你,我这次来是有皇上做靠山的,圣上知道了你的事,就来到坤宁宫向老佛爷求情,恰逢我也来求情。皇上求情不但没得到应允,反而惹得太后和贵妃娘娘大哭一场,于是皇上偷偷命我把你偷出去,快走吧,真不知你哪来的福气,让皇上都这般惦念你。”
碧慈愕愕地点了点头,心想,你问我,我又哪里知晓?但有人来救总是好事,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却又被雪莹一把抓住,
“你这样就往外跑,能跑得出去才怪,快换上这一身衣服,我也好把你偷出去。”
碧慈借着烛光,发现那是一身小太监的服装,也顾不得许多,在雪莹的帮助下,七手八脚地套上,把头发全部掖在帽子里。雪莹拿着蜡烛上下照了照,没发现破绽,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碧慈跟在雪莹的身后,一路走来,因为是黑夜,并没有碰到什么人,紧张的心情渐渐地松驰下来。雪莹的专用小马车就在宫门外,二人坐上马上,出示腰牌后一路驶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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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如水,丝丝凉意濡浸着人的肌肤,把白天的骄阳署气略减了几分。碧慈坐在车中,发觉郡主的车竟然直驶出城门,有些不解地问,
“郡主,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想回琼山呀。”
雪莹一撇嘴,不屑地道,
“你还能回琼山吗?明天一早太后就会发现你失踪了,连我都不敢再在城里待,你竟还要回琼山,不怕连累你的师付们吗?我也是被你害了,现在只有一个去处是安全的,就是去追我爹。”
碧慈一怔,不知郡主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追……你爹?到哪里去追?”
雪莹听碧慈连她爹是谁都不知道,投过来惊异外带窝火的目光,
“你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吗?哼……你真是孤陋寡闻,如不是看你做一手好素菜,一定把你从车里踢出去。”
碧慈把脸扭向一边,
“我从小在山中长大,我开始连皇上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雪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在你无知的份儿上就先饶过你一回,告诉你吧,如果这万里江山是一个大熊掌的话,那我爹就是蒸熊掌的锅!”说着还双臂围成一个圆圈儿样,鼓着腮帮子,一副气昂昂的样子。
碧慈一愣之后,再也忍不住,只笑得前仰后合。雪莹不屑地白了她一眼,嘴中嘟囊着,
“有什么好笑的,笑成那个样子。”
碧慈使劲才忍住笑,双手捂着肚子,睇向雪莹娇俏的小脸,觉得这个小郡主真是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