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2023900000111

第111章 女硕士遭遇虬髯客——答上海同济大学硕士伍晋巧问

1.为爱写作,为爱信仰

◎问:您说《西夏咒》是您最好的作品,您为什么对它这么偏爱呢?

●雪漠:因为它是无法复制的。虽然别人也未必能写出《大漠祭》、《猎原》、《白虎关》,可是国内已经有了一些类似的小说,比如《创业史》、《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等。当然,我所说的“类似”,不是指小说的重复,而是说它们都可以被归类。但《西夏咒》不能被归类,你根本无法用任何一种主义,或者任何一种文学理念来套它,它是我的心灵向外喷涌出来的,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它不是雕琢出来的,也不是刻意的创新。这就是《西夏咒》跟八十年代的先锋派作品不一样的地方。

为什么说它无法复制呢?因为,《西夏咒》里那种充沛的激情、对命运的感悟、形而上的追求,以及诸多的东西,都不是谁想达到就能达到的。它需要有真正的信仰,也需要一定的智慧境界与生命体验。好多人觉得,如果创作中需要宗教,就去读一些宗教书,培养一点宗教感情,便可以把信仰和宗教精神写得很好,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信仰是由内向外喷涌的、生命本有的伟大力量,它不可能通过任何功利化的行为而获得,也不能被当成牟利的手段。换句话说,如果你希望通过信仰达到什么目的——书籍的畅销也罢,读者的赞誉也罢,都不会拥有真正的信仰。信仰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

我追求信仰,并不是想在文学上有所突破,而是我的生命中本来就有它。从出生,到进入严格的宗教修炼,再到今天,它一直都在,就像我生命中本有的光明,我真的爱这个东西。包括后来我读宗教书,也是因为这份爱,而不是想从宗教中得到什么。因此,我从没想过怎么把这些东西融入创作,也不在乎它对我的创作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只希望这光明能更亮一点,更大一点,仅此而已。

现在,有很多作家都想从宗教里找到有用的东西,这固然很好,但也导致他们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宗教精神。因为,他们是在一种功利化的心态下接触宗教的,这种心态,让他们无法像婴儿吮吸母乳那样,从宗教中汲取生命所需的营养。但我不是这样。对于我来说,宗教的诸多营养,既像阳光,也像空气,它充满了我的生命。早在清晰地觉察到它之前,我就不知不觉地呼吸着、吸纳着它——它是我生命中不曾离开的营养,我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都有它。如果你像病人吸氧那样对待宗教,就不可能真正地明白它。你不能像科学家对待自己的实验对象那样来对待信仰。也许,你可以非常理性地解剖它,研究它,了解它的构造,但你不一定能发自内心地爱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躺在解剖刀下的那只小动物,是在怎样的情感鼓舞下,用生命去保护它所爱的一切——那个世界,是理性无法踏足的领域,也是你无法通过学习拥有的东西——你只有爱它,才能真正理解它,明白它,体验它,感受它那鲜活的生命脉搏。

2.信仰与存在是一体两面

◎问:《西夏咒》和《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的读者群体是不是一类人?按您预设,会有谁读《西夏咒》,会有谁来读“大漠三部曲”?

●雪漠:几乎是同一个群体。喜欢《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的人,也可能喜欢《西夏咒》。为什么呢?因为后者是前者的升华。《西夏咒》的主人公琼,最初的形象就是灵官。在《大漠祭》的结尾部分,灵官出走了,但他实现升华之后,在无尽的沧桑中,又像鸟儿一样飞回来了。回来的灵官,就是琼。如果回来的灵官没变成琼,仍跟猛子等人一样,他的出走就没有意义。灵官这个人物的价值,在于他走出了自己的局限,走出了环境对他的局限,升华为雪漠或者琼那样对灵魂有所感悟、对人类有所贡献的人。实际上,《西夏咒》与“大漠三部曲”的关系也是这样。从严格意义上说,后者是世间法意义上的存在,前者则是超越后的智慧,是后者的升华,属于信仰层面。当然,《西夏咒》虽然以形而上为主,但它也写了存在;“大漠三部曲”虽然以形而下为主,但它也写了信仰。信仰和存在,就像太极图的阴阳鱼一样,并不是独立的、能截然分开的两个东西,而是一体两面。许多时候,形而上的东西离不开形而下,超越也离不开现实存在,因为,离开现实的超越,就不是真正的超越,而是空中楼阁,是经不起考验的空想;而离开了超越的现实,也会变得非常糟糕,让活生生的人堕落为动物性的存在。

动物性就是兽性,兽性与神性共同构成了人性。前者重存在,后者重超越,两者像太极的阴阳鱼相互糅合,成一个浑圆的整体。《大漠祭》、《猎原》、《白虎关》、《西夏咒》就是这样,它们都是雪漠的作品,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大漠三部曲”侧重于存在,所以我对心中流出的东西,就有所节制;《西夏咒》专为信仰与心灵而写,因此我任由灵魂在书中流淌。我不在乎心里流出的东西能不能得到别人的随喜,我也不在乎别人读不读得懂,我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写出那个别人感受不到的世界,有没有写出一种比人类更伟大的存在。

只有了解这样的一种创作理念,你才会理解我的写作。实际上,我不是写给世界的,我是写给自己的。我的创作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是自己的心灵与某种存在之间的沟通。创作中的我,就像在和朋友们交流。我只是享受那交流的过程,我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也不在乎他有什么身份。有时候,就算跟一些神化了我的读者交流,我依旧不在乎他们是谁,也不会去扮演一个被神化的角色,我只当自己在跟另一个自己交流。我的写作也是这样。我只管说自己想说的话,不去管对方会怎么想。

3.打碎标签,超越时空的局限

◎问:您之前不是说过要为凉州农民写书吗?您的创作观念为什么会有现在这样的转变?

●雪漠:想为凉州百姓写书,是我明白之前的梦想。明白之后,我的心里就没有了凉州人和其他人类的区别,也没有了我自己与其他人类的区别。更多的时候,我的身上承载着整个人类的全息,人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我。所以,我写不写凉州并不重要,写不写凉州农民也不重要。我之所以仍然会写凉州农民,是因为我熟悉凉州农民,要是我熟悉别人,也会写别人的。这个时候,我不再为了某个特定的群体写作,也不在乎那个群体看不看得懂我的作品,我纯粹是在享受一种写作的快乐,而不是为了达到任何一种目的。

◎问: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西夏咒》是您打碎之前的创作观念后的作品?

●雪漠:创作《猎原》的时候,我的创作已有了变化。《猎原》中的那个群体,不仅仅是那个群体,他们也是整个人类;猪肚井也不仅仅是猪肚井,而象征了整个人类命运。那部小说中写到的猎人也罢,牧人也罢,都是人类社会中某种可怕现象的形象化反映,我不是单纯在描写某个群体。《白虎关》也是这样。其中,兰兰和莹儿的“沙漠之旅”,已经不是一次单纯的生命旅行,而是一个巨大的寓言。正因为这部作品非常丰富、博大,所以在复旦大学开《白虎关》研讨会的时候,批评家们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比如说,雷达老师认为它是典型的现实主义作品,陈思和先生却说这是典型的象征主义作品,还有人认为它是浪漫主义作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哪种解读才是正解?所有的解读都是。因为,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白虎关》、会看到不同的《猎原》。

很多人喜欢《大漠祭》,是因为它更符合人们的阅读习惯,能满足人们的需求。但《猎原》、《白虎关》、《西夏咒》已经不在乎一般的需求了,它们是人类命运中诸多悖论的总体思考和精彩展示。书中虽然也有无数的人物、诸多的故事,但它们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物与故事的层面,不是一两句话,或者某种主义就可以涵盖的。以是缘故,《猎原》、《白虎关》、《西夏咒》没有获得《大漠祭》那样的反响,但是没关系。

◎问:您经常说要打碎自己,现在您已经写出了这么多好作品,那么以后的写作道路,您会如何走,如何继续去打碎自己?

●雪漠:我从来没有设计过自己,正如大树从来不会设计自己将来的模样。我只有两个字:随缘。我所有的创作,都不是我计划着要写点什么,或者说我为了什么主题去寻找素材,不是这样。我被一个巨大的世界包围着,里面有无数的素材、无数的人物、无数涌动着的激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的长篇小说里有着巨大的激情,而不是像某些作家那样,写到一半,就力不从心,显得非常苍白。我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有用不完的激情,永远有一种火山爆发似的东西,永远和过去的我处于一种说不清的关系——有斗争、有撕扯、有包容,什么都有。我既是过去的雪漠,又不是过去的雪漠。这中间有许多复杂的命题,所以我的小说里也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发现那块土地是个宝库,有无数鲜活的思想、生命、生活,所以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写出很好的作品。比如,到了东莞,我就会写一部与这块土地有缘的作品,如果明年还有这个缘分,就再写一些。当然,那作品中的思想和觉受,都是雪漠独有的东西。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幻觉,时间和空间也是个巨大的幻觉,但一般人无法明白这一点。因为,只有智慧上升到一定的层面时,时空对人的桎梏才会消失。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就算你从字面上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甚至你也能举一反三地诠释,但仍然体会不到我话中的真正含义。那么,对你来说,时间和空间就是难以逾越的存在。但要是你的智慧显发,心灵变得足够博大,实现了超越,世界上诸多的词汇与概念都不能束缚你的自由和悲悯,或者说,你达到了我常说的那种“有大快乐而无热恼”的境界时,你就会明白我的话背后的含义。

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仍然执著于时间与空间的话,就会为这个时代或者那片土地写作。只有到了一定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时间也罢,空间也罢,都只是标签。标签很善变,里面的东西却有可能会成为某种永恒。有的作家——比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卡夫卡等人——创作出非常伟大的作品,其内涵已经远远超越了它的标签。这时候,它已经不是哪个时代、哪个地域能够限制了。所以说,以后的雪漠有可能会继续创作下去,有可能不再写东西,也有可能会写点别的题材。但无论写什么,我都能写得很好。

4.不做落叶,要做石头

◎问:您如何看待当今的文坛?您认为文坛有哪些流派,文坛将会走向何方?

●雪漠:我只能说现在一片喧嚣,但其中有很多枯枝败叶,岁月的风会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很快将它们哗哗地扫走。最初,那些飘零的落叶也会盖住很多东西,也能盖住地面上的大石等,但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树叶怎么样,它们喧嚣也罢,不喧嚣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在乎的是:我的心灵是不是健康?我是不是明白?我能不能在明白的时候写一点有益于世界的东西?是否跟几个朋友开心地聊天?我告诉你,跟我聊天的朋友本身怎么样,比如他是否了解我、对我好不好、身份如何等等,我是不在乎的。我只在乎自己对待朋友的态度与心情。更多的时候,我不在乎世界,只在乎心灵的自主性。

所以,我不管文坛怎么走。文坛里的落叶终究会被岁月的风扫走的。这时,这些落叶转向东,还是转向西,转向北,还是转向南,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它们很快就会消失,再也找不到了。能留下来的是什么呢?是那些曾经被落叶盖住的大石。我要成为那块大石,而不是落叶。石头是不会在乎落叶的。

5.真正的信仰不需要任何标签

◎问:您能谈一下宗教与文学的关系吗?宗教给您的写作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雪漠:以前我的心不定,没有智慧,正是依托二十年大手印的修炼,才明白了一些东西,拥有了定力,也拥有了智慧。所以,宗教是我的文学营养之一,文学则是承载我的智慧和精神的方式之一。我没有严格地区分过它们,因为它们是不可分割的。我甚至没有宗教的名相,也在极力避免一些宗教贴给我的标签。我无数次打碎自己,就是不希望别人把我当做教徒。我不是教徒,宗教只是我诸多营养中的一种。除了宗教之外,哲学、社会学、心理学以及诸多文化学科,都是我的心灵营养。宗教给我的营养,就像牛肉给我的营养一样,并不是我生命营养的全部,但它确实为我提供了一种非常宝贵的养分,仅此而已。

我一直反对别人在我的身上贴上宗教的标签,也反对任何人神化我。因为我不愿变成一尊佛像,像木头似的被放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一旦我动了一下,人家就会非常惊讶地指责我:咦,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生活!我的生命里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活得很好,就算不睡在席梦思床垫上,而是睡在老百姓的土炕上,我也可以睡得非常香甜。告诉你,以前旅游的时候,我买不到坐票,就在地上铺张报纸,睡在别人的椅子底下,一样能睡出惊天动地的呼噜声。所以说,我是一个非常自由的个体,不需要任何标签,也不需要别人的神化,如果有人硬想给我贴标签,我就想把这些标签都给撕掉、打碎。

6.最好的利众,就是成为自己

◎问:您一直强调自己要快乐,这和您同样强调的利众精神,是不是有所冲突?

●雪漠:我强调自己的快乐,是希望别人能从我的经历与过程中得到一点启发,最后受益的是他,不是我,这也是一种利众。利众不是离开自己去教育别人,而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让自己的行为本身对他人形成影响。如果自己行为上很卑鄙,却教育别人学雷锋,就不是在利众,而是在骗人。

所以,我常说,我仅仅是个标本。我不是在教育世界,我只是在展示自己。我只是想告诉人们,我是这样做事的。对你要是有启发了,很好。没有启发,也不要紧。所以,你认为雪漠是对还是错,对于我来说,都不要紧的。

海伦·凯勒最大的利众,就是成为海伦·凯勒;托尔斯泰最大的利众,就是成为托尔斯泰;甘地最大的利众,就是成为甘地。同样的,雪漠对世界最大的贡献,就是成为雪漠。

你想想看,一个农民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最后通过一系列的心灵修炼,写了几本书。别人觉得好不好无所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反正我自己觉得很好。我自己觉得很好,就去写;如果我觉得不好,就不会去写,谁逼着我写也没用。如果我这么做,而且还成功了,别人就会发现:“咦?雪漠这小子居然成功了?那我要向他学习,我也要成功。”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好多一无所有的农民孩子要是参考我的经历,也去磨练自己,不断成长,有一天他可能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作家,至少成为一个能自主心灵的人,进而摆脱一种非常庸碌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对世界最大的贡献。

一个人只要做好自己,就肯定能影响别人,这时候他就是在利众。如果一个人明明自己不会游泳,却要跳到大海里去救人,结果自己反倒被淹死了,这就不是在利众,而是一种鲁莽。人首先要救自己,才谈得上别的东西。要是你自己都不快乐,又怎么能让身边的人非常健康、非常快乐地活着?

大树最大的利众就是不断长大,给世界提供更大的力量;大海最大的利众就是变成大海,能够包容更多的小溪。并不是说大海想要利众,就必须跑到沙漠中去,把沙漠变成绿洲,甚至把沙漠也变成大海,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利众,不应该是空想,不应该是口号,也不应该是不切实际的愿望。所以,我只想把自己变得更好一点,别人要是觉得这让他快乐了,那当然很好;如果别人觉得这让他不快乐,那也无所谓。

7.没有选择就没有一切

◎问:兰兰是“大漠三部曲”中唯一在现实意义上实践宗教信仰的人,您如何看待这个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您支持这种生活方式吗?

●雪漠:谈不上支持还是不支持。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选择,兰兰只是选择了她认为很好的东西。对于她的选择,我表示尊重。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断在做着各种不同的选择:选择我的朋友,选择说话的方式,选择写作的方式,选择生活的方式,选择对待自己与他人的态度……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选择,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没有选择,就没有一切。兰兰选择了她认为最好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她跟莹儿是一样的。她觉得开心就行,跟别人没什么关系。有人很讨厌兰兰,我对他说,你不要讨厌她,你只管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别人说不定也很讨厌你呢。

8.规则不能束缚活着的灵魂

◎问:您说过,您的每本书都是一个世界,但我觉得“大漠三部曲”这三本书同时又构成了一个大的世界,即凉州农民的世界。我觉得,《大漠祭》和《白虎关》的关系似乎紧密一点,其中《大漠祭》谈到了因,《白虎关》谈到了果,但《猎原》却仿佛是超逸出来、自成一体的作品。对于我的这个看法,您怎么看?

●雪漠:严格说来,《猎原》确实是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寓言。它在精神上与《大漠祭》和《白虎关》是相通的,但形式上却是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存在。这个存在,构成了《大漠祭》、《白虎关》中所有人物的生存土壤。不读《猎原》,你不会明白这片土壤,正如你不明白自己生存在什么样的土壤里一样。而且你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大漠祭》、《白虎关》里的人物活得那么苦?实际上,他们的苦,不仅仅是西部农民的苦,也是整个人类的苦。

人类苦于什么呢?苦于欲望,也苦于欲望引起的纷争。例如,《猎原》里的人类纷争,在现实中比比皆是,只是具体内容、具体规模有所不同罢了。究其根本,都是欲望引起仇恨,仇恨引起斗争,终而让人类自相残杀。以是缘故,《大漠祭》里那么好的女孩子、那么好的老顺,以及形形色色的人物,才会陷入那样的命运。所以说,《猎原》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展现,也是心灵意义上的启迪,更是人类命运的大寓言。但是,现在看重《猎原》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时代非常浮躁,除了负责任的批评家和一些信仰者,很少有人能深入文本了。

有时,一些专家看《猎原》,还不如一个小女孩那么真切,他们不管《猎原》里那么多很好的生活和话题,却总是想要把我划进这个“主义”、那个“主义”里面。其实,鲜活的生命是超越“主义”的。所以,我在法国演讲的时候就说,不要给我任何“主义”,也不要给我打上什么“领带”,任何“领带”都会让我不舒服。我到法国的头一天,他们说不打领带、不穿西装,就表示你不尊重人家,于是我只好照着他们说的去做,但第二天我就坚决不干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些衣服就像诸多的规则与概念一样,只想束缚一个非常自由的灵魂。为什么只有我不舒服不自由了,才表示我在尊重他们?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我不愿意迎合他们。后来,我就不再打领带。办护照的时候更加荒谬,他们非要我把胡子剃掉不可。结果,剃掉胡子、穿上西装的我,就像是一头雄狮突然成了一只病猫,非常滑稽。

这个世界的文化就是这样,它总想用一种非常狭隘的东西,把鲜活的生命摧残得一塌糊涂,把非常自由、非常独特的人变成批量生产出来的玩偶。文学圈也是这样。因此,我后来不仅把胡子留长了,连头发也留长了,我自己愿意怎么留就怎么留,我不管这个世界喜不喜欢。我眼中,那留长的须发,总在提醒我保持个性,莫被庸碌同化。

◎问:您曾经说过,您小说中的每个人都在寻求灵魂的超越。那么,您笔下的人物中,有没有真正达到超越的人呢?

●雪漠:有的。孟八爷实现了世间法的超越,雪羽儿、琼、久爷爷等人则实现了出世间法的超越。关于超越,以及世间法超越与出世间法超越之间的区别,你可以去看我写的《大手印实修心髓》。里面讲得非常清楚。简而言之,诸多概念、诸多善恶好坏之类的二元对立、诸多的人类知识等,都会束缚我们的心灵,让我们不能自主。如果我们能摆脱一切束缚,让心灵得到一种绝对自由,也就实现了超越。

当你真正从概念中超越出来,甚至超越了“超越”这个概念,就会发现它很有意思。为什么呢?因为,有时的一个小小的词语,就能让人变得惶恐不安,但它本身是没有自性的。词语所有的意义,都是人类设计出来,用来约束人类自己的。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天,一个年轻尼姑来拜访赵州老和尚,她问道:什么是佛?赵州老和尚不语,却在她的身上摸了一把。尼姑嗔道:哼!你这老和尚,竟然还有这个?赵州老和尚回答:我没了这个,你才有这个。老和尚的这个行为,本身就代表了某种东西。什么东西呢?超越。普通人就算照猫画虎地去做同样的事情,他也没有老和尚那样的心,没有那样的心,同样的事情就有了不同的含义。对于老和尚自己来说,摸那年轻尼姑,跟摸自己的胡须没什么不同,因为他超越了概念,也超越了自己的欲望。但尼姑不是这样,她人为地给这个行为赋予了某种定义,这就证明了概念仍然束缚着她的心灵,实际上事情很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诸多的词汇和概念虽然让人类有了沟通与表达的可能,但也严重束缚了人类的心灵。比如,金钱仅仅是一种兑换货品的介质,幸福也罢,自由也罢,尊严也罢,价值也罢,都是我们人为赋予它的某种意义。它根本不能等同于这些东西。然而,一旦我们固执于这样的认知,也就看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所以,只有超越概念的束缚,我们才能从无数“定义”的绑架中摆脱出来。最终的解脱,就是这个东西。

我喜欢与一些天性质朴的朋友交流,也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跟小学生在一起时,我总会非常开心。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心里概念少。有一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坐在我的旁边,她根本就不把我当成一个如何如何的人,心里也没有“著名作家”的概念,她只是非常真诚地、非常天真地跟我聊天,所以我非常开心。但是,要是他们读的书多了,再接受流行于社会上的一些价值概念,就不可爱了。

我认识一位女博士,很怕和她交流。为什么呢?因为她学了很多知识,竟然把一个鲜活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充满诸多概念、且狭隘偏激的人。当然这是个别的。有的人虽然拥有很多知识,但人还是很不错。一般情况下,心里装的概念越多,心灵就越不自由,就越难以按照最本真的自己来活。他会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分析你,去分析这个世界,心里老是嘀嘀咕咕的。他会推测你这个人怎么样,你想怎么样等等。实际上,那诸多的“怎么样”,都是他自己的“怎么样”,而不是别人的“怎么样”。他一直在这样分析的时候,也就把一个巨大的世界拒绝了。其实,这个世界只是在焕发着自己的光芒,它是不需要任何分析的。我举个例子:有些人看到很美的花,心里首先浮现的不是感动,而是花的学名、种植方法,甚至药用价值等等,他反而忘了享受花的美了。但小孩子不是这样。小孩子看到美丽的东西时,总会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欢喜,坦率地去感受它。

陈亦新以前教孩子们写作文,他的教法跟别人不一样。他主要训练想象力和文学感觉,效果很好。他说一年级的孩子最好教,只要方法得当,他们很容易就能写出很好的作文。他教高年级时,就会吃力很多。孩子一旦上了初中,他就不再去教他们了,因为他们被学校灌输了各种概念,纯净的心已被污染了。这时候,你再叫他放下概念、知识、规则,用最坦率的心去感受这个世界,感受很多超越概念的东西,他就很难做到。上了高中的孩子,要是想象力差,以后是很难写出好文章的。

好多孩子上了初中,基本就定型了,如果我们再用一种糟糕的概念填满他们的生命时空,就把他们彻底给毁了。所以,陈亦新提出不想上大学的时候,我马上就答应了。好多孩子一旦上了大学,满脑子就都是知识、概念、理论。他们读一部小说时,也要先去寻找一种能够解释它的理论。其实,读小说就像读人生,读世界,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什么理论。相反,心里没有诸多理论的时候,你对小说、人生、世界的感知才会更加鲜活、更加本真。

理论这种东西,只有在你的心灵实现了绝对自由、自主,超越了一切概念束缚的时候,才能为你提供营养,否则它就是你心灵的枷锁。你越是博学,就越是受控。所以,我们应该先做好一个自主的、活生生的人,然后再用另一种眼光去接触理论。

我的作家朋友中,也有人懂得叙事学,但他们的文章,我发现好的不多。因为,他们的写作都符合叙事学原理,技巧都很好,但偏偏没有生命之气。就是说,他们的文章,也有头,有胳膊,有骨骼,有肌肉,肌肉上还有纹理,但却是个死人。死的文章和活的文章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前者没有一颗鲜活的、自由飞翔的心。

◎问:看来我这个采访,也是无生命的,也是毫无价值的。

●雪漠:不是这样的。你的采访虽然充满了概念,但我有生命啊!你用没有生命的概念,把我有生命的东西一下子给激活了,所以这个采访就有了价值。诸多采访的价值都不在于采访本身,而在于有没有跟一个鲜活的生命交流。如果交流者满脑子都是理论,对人生没有一点活生生的感知与思考,采访就没有价值;反之,就有价值。我打个比方,如果一块石头被投入大海,能溅起波浪和涟漪,那么这个行为就有意思;如果你往一团浆糊里投石块,激不起一点反应,那这个石子投不投都没啥区别。这个小石子形状如何,漂不漂亮,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它与大海之间发生的关系。因为,这个关系可以激活一种有生命的东西。我跟你的对话也是一样。

9.苦难是分别心制造的幻觉

◎问:您怎么看待苦难?我又在谈概念了。

●雪漠:好多人觉得我的童年充满苦难,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而不是在用我的标准来衡量我。所以,这个结论属于他们,不属于我。

他们或许有过这样的生活,自己觉得很苦,就跳了出来,但我不是这样。我之所以改变生活方式和生存环境,是因为我有另一种生命追求,而不是觉得我以前的生活很苦。不过,他们未必能理解我的标准。他们看到童年的我,可能会觉得:“哦,这个孩子真的很苦,他没有奥迪车,没有楼房,身边也没有美女。”但是我小的时候,心里根本就没有美女、奥迪车、楼房这些概念,我不追求这些东西。我有地方住,也有饭吃,虽然也偶尔挨饿,但总会想法填饱肚子,我有啥不满足呢?因此,真正经历苦难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认为我很苦的人。

苦难是什么?它是一种分别心。如果我觉得你比我强,我不如你,我想得到什么,但得不到,我就会很痛苦。如果没有这些比较的话,哪来的痛苦?只要学会享受生命、享受大自然,就没什么苦难了。

◎问:读“大漠三部曲”的时候,好多人都觉得老顺们活得很苦,您是创作他们的人,难道您不觉得他们的生命经历算得上苦难吗?

●雪漠:除了儿子患病和死亡时,其他时候,老顺不觉得自己有多苦。他喝着小酒、吃着兔肉的时候,那种快乐一点都不比国家元首的快乐少。就算跟儿子们斗斗嘴,他也很快乐。他真正的苦难是什么呢?是儿子生命的消逝。但每个人都迟早会经历这种苦难,并不是只有老顺一个人才这样。所有人类都必然面临生老病死,这是人类共同的苦,所以说“有漏皆苦”——这是佛教中一个重要的法印,其意思是,有欲望就必然有痛苦。生命中的欲望,造成了人类面对生老病死时的那种痛苦。

◎问:您的意思是说,只有终极问题,比如生老病死才算是苦难,其他的——比如物质之类的困境都不算苦难?

●雪漠:在智者的眼里,生老病死也不算苦难。释迦牟尼涅NB021的时候,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苦难,他走得非常安详,就像叶子从树上飘落一样。为什么呢?因为智者明白一个真理:有生必有死。物质的存在必然会衰坏、会毁灭,不是说你不想老就可以不老,不想死就可以不死,也不是说别人都不会老、不会死,就你一个人会老、会死。如果你不能改变生死,就改变自己对待生死的态度。改变了这个态度之后,你的心中就没有了生死,生命里也没有了生死带来的苦难。因此庄子才在老婆死后击缶而歌,他的眼中,生于自然而归于自然,是很自然的事——对于智者而言,重要的不是改变事物本身,而是超越这些事物、这些概念对自己的局限,能顺其自然。

苦难是什么呢?是有人想长寿却突然死了,有人想发财却活得穷困潦倒,这就是苦难。如果你不想长寿,也不想发财,或者无所谓长不长寿,无所谓发不发财,生命的长短与贫富,就干扰不了你的快乐,也算不上苦难。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它们。《金刚经》中说“无寿者相”,指的就是心里没有“长寿”的概念,长寿无所谓快乐,短寿无所谓痛苦。对待贫穷的时候,也应该这样。只要你明白了这一点,就会发现,人的一生中需要的东西其实很少,不过是每天几碗饭,每年几件衣,满足了这些东西,就没啥好操心的。那为什么不享受清风明月,非要拥有小车楼房才能快乐呢?诸多苦难都源于不懂得满足的心。

同样道理,有的城里人之所以觉得“大漠三部曲”的老百姓活得很苦,是因为这些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没有达到城里人认可的标准,这时城里人就会制造出“这些老百姓真苦”的幻觉。实际上,这种幻觉只对他们自己有用,对被观察的对象,比如“大漠三部曲”里的老百姓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明白了这一点的话,你再来看“大漠三部曲”,书中老百姓的苦难,似乎不一定是我们认为的那种苦难。

昨天,我参加同学聚会时,发现有个女同学嫁给了一个农民,东部人可能觉得她没嫁好,但我们都说她是最快乐、最幸福的人。为什么呢?因为她的老公很健康,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快乐多了。唯一可能会产生痛苦的是什么呢?是比较的心。就是说,如果她发现别的女同学有小车,有楼房,养着名种狗,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但自己的生活却很普通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这时候她就会生起烦恼、感到痛苦。如果从来不跟别人比较,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你可能会觉得雪漠如何如何,甚至会觉得雪漠很奇怪,陈亦新也会觉得爸爸如何如何,我的老婆又会觉得老公如何如何,无数个人就有无数种如何如何。但是雪漠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如何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是我本身的如何如何,跟我没半点关系,我何必去在乎他们的诸多看法呢?我的作品也是这样。你读你的,他读他的,你们觉得怎么样都行,你们自己去寻找意义、设定意义,或者去创造一些价值评判体系,来衡量我的作品。衡量完之后,你觉得它是垃圾,就把它扔掉;觉得它是宝贝,就留着;觉得值得读,就读一下;觉得不值得读,就放到一边去。你怎么做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一缕清风,烦恼的人觉得清风打扰了他,闷热的人觉得清风真好,但也有人会觉得清风是灾难,因为风中的沙粒迷了他的眼睛。这一切,其实跟清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白云、清风、鲜花本身不创造价值,也谈不上什么取舍,所有的取舍,都是人心的取舍。

10.“雪漠”是你心灵的镜子

◎问:憨头跟您所说的超越好像没什么关系,他更像是一种象征。因为读到他的时候,我总想起疾病与死亡,所以我觉得他象征了疾病与死亡。当然,他也有人物原型。另外,我觉得豁子女人也像是一种象征。刚开始,她是被驼子骗过来的,我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结尾时也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这让我想到一个词:如来。因为《金刚经》里说:“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而且她又是那么地豁达,似乎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所以我觉得她好像是虚的,也是一个象征。对于我的这个观点,您怎么看?

●雪漠:严格说来,憨头是坦然接受既定命运、不去怨天尤人的那种人。凉州的许多老人都是这样。凉州的老人们面对死亡时,基本上都像憨头那样,很少有捶胸顿足、怨天尤人者。许多老人得了绝症之后,还会说不要治了吧,给娃娃们留点钱,不要人财两空。他们死的时候,几乎都像伟大的智者,很少有人像大城市的人那样,东窜西窜地到处寻找灵丹妙药。比如说,有些人查出得了癌,就静静地回家躺着,静静地面对那个非来不可的东西。憨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虽然不能改变命运,但是他的生命却有着一种重量。

豁子女人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女性形象——她不仅仅代表了我所向往的女性形象,她其实也是我自己。《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中的所有人都是我自己,不是别人。坏人,是我战胜了的雪漠;好人,是我向往的雪漠。他们生命的全息都能在我的生命中找到相应的痕迹。我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是个多么纯洁、从来没有一点点污垢的人。纯洁无暇的人,是写不好卑劣的。我只是战胜了我的卑劣而已。这世上,虽然有圣者,但那圣者,是战胜了自我贪欲后的人。没有天生的圣者。

一个男人,就是一个世界;一个真正的作家,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世界。他有伟大,也有渺小;他有高贵,也有卑劣。他有诸多的超然,也有陷入痛苦时的挣扎。世界上有什么,他的心里就有什么。

豁子女人也是这样。她很豁达,很有智慧。她随遇而安。因为她觉得爱情很快就会消失,是个幻觉,是一点点化学反应。一个男人,要是碰上能刺激他荷尔蒙分泌的人,他就产生了一种目眩神迷、非常幸福的感觉。可是分泌上三年之后,他也就迟钝了。这时,她不再是他生命中的火焰,而是他生命中的空气,他离不开她,但摸着她的手,又像摸着自己的手一样,没有了一点激情——所谓的爱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亲情。世界就是这样。人类的所有情绪,都会很快过去。因此豁子女人不要别的,只想抓住当下。

我们的青春很快就会过去,美貌也很快就会过去,甚至诸多的交往也会很快过去——你很快就会回到上海,我也可能会去别的地方,至于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就是一个未知数,说不清。生命中诸多的东西,总是在这样变化着。那么,豁子女人为什么要执著呢?她当然不执著。她只当自己来这个世界上走了一趟,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她经历了太多的东西,再也不会执著红尘中的花花绿绿了,就像一个人看过大海之后,就不会执著于眼前的一杯水。然而,她虽然不在乎这杯水,却也仍然珍惜这杯水,就像她珍惜猛子一样。只不过,如果这杯水想要制约她——比如猛子想娶她,她就会拒绝,因为她不愿意受到任何约束。

任何一个朋友想把雪漠塑造成神,或者塑造成佛,就跟猛子想娶豁子女人一样,是一件一厢情愿的事情。我既不是神,也不是佛,我就是雪漠。你把我当成佛,我就给你佛的智慧;你把我当成神,你自己也可以得到一种信心。总之,你需要什么都可以,但我就是我自己。你眼中的雪漠,也只是你自己而已。明白了吗?所以,当你把雪漠想得很伟大的时候,说明你自己也很伟大;当你把雪漠想得很卑劣的时候,说明你自己也很卑劣。雪漠是一面镜子。

同类推荐
  • 佛教的传入与传播

    佛教的传入与传播

    中国文化知识读本丛书是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和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组织国内知名专家学者编写的一套旨在传播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全民文化修养的大型知识读本。
  • 六祖惠能

    六祖惠能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惠能以白丁之身,彻悟万法皆空。承继禅宗衣钵,开枝散叶,独创南禅法门,又锐意革新,将佛禅义理撷其精要,去其冗繁,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使这一外来宗教彻底中国化和平民化。《六祖坛经》曾被列入中国最有代表性的十本哲学著作之中,而惠能本人被称为世界十大思想家之一,与孔子、老子并列为东方三圣。
  • 星云日记44:放光

    星云日记44:放光

    本书为“星云日记”系列的第四十四册。收录星云大师1996年11月1日至12月31日期间的日记,分为“心地功夫”、“第二个春天”、“观念就是财富”、“放光”四部分。日记详细记载了星云大师每日的弘法行程、心得、计划,熔佛法、哲学、文学、慈心悲愿于一炉,实为一代高僧之心灵剖白与济世旅程,为现代佛教历史的进展保存或提供了至为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亦为吾人陶冶心性之良方、修养精神之津梁,从中可获得许多做人做事的启示与新知。
  • 烹禅煮佛

    烹禅煮佛

    《烹禅煮佛》的所有篇章,都是作者构思原创的,不是引经据典的那种。成书之前,其中的部分篇章,已经在《读者》原创版、《青年文摘》、《佛教文摘》、《报刊文摘》、《格言》、《知音》、《思维与智慧》、《语文报》、《语文周报》以及《2011高考语文作文素材精选》(苏教版)等报刊教材上广泛传播。毋容置疑,禅是一剂灵丹妙药,救治迷惘失落的心灵。
  • 光明大手印:文学朝圣

    光明大手印:文学朝圣

    《文学朝圣》写大手印智慧在文学创作中的妙用,以及雪漠以文学创作的形式实践大手印的生命轨迹,包括创作随笔、创作谈、作品序跋集、文化随笔、文学演讲和文学对话等。全书分为五个部分:开启文心、文学的精神、文学的故乡、文化般若、文学演讲和文学对话。本书回答了三个问题:文学衰微的真正原因何在?我们的文学将走向何处?文学应该拥有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品格?作者认为:真正的文学,应该在无常中抓住永恒,应该在虚无中建立存在,应该在虚幻中实现不朽;真正的文学,应该承载神性的大美,应该承载利众的大善,应该承载智慧的大真。
热门推荐
  • 妃本祸水:皇叔哪里逃

    妃本祸水:皇叔哪里逃

    前世,月轻染一直知道自己是个炮灰,为了不被炮灰,她努力做到远离女主、远离男主、远离剧情,却还是在伟大女主的算计下死翘翘,而且比原著更惨!重生而来,月轻染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主靠征服天下来征服女主,女主靠征服男主来征服天下”想要逆袭?想要女主偿命?很简单,去征服男主吧!只要男主喜欢你,一切皆有可能。更有万能金手指系统大人鼎力相助,逆袭?不就那回事么!于是,月轻染抱着这种心态,开始了征服男主大人的不归路。【腹黑妖孽男pk重生装B女,大宠小虐,伪养成,伪叔侄,本文一对一,欢迎跳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罗刹孤女之逆绝九天

    罗刹孤女之逆绝九天

    罗刹混血孤女,儿时能燃石成炭,念力移物。八岁,遭养父卖了抵债,十六岁,本为罗刹复国唯一希望,却一夕间成师长弃子,不管她多努力,命运总抢先一步设下路障。尽管清丽动人,绝色姿容,却深信,世上无人有真心,只有强大,才能生存。她,斩钉截铁,「我是罗刹,不懂人类情爱。」直到遇见了他,一个徐徐如春风般温暖的男子,总竭尽所能保护这朵荆棘丛中的玫瑰。心中那块不知名的角落,好似有些松动。
  • 心念有辞

    心念有辞

    【高冷女医生×黏人小奶狗】“洛辞?”“姐姐,今天能不能陪陪我啊?”“……”姜念停下笔,抬眸看了他一眼,“看情况。”洛辞转身给姜念倒了一杯水,垂眸委屈道:“姐姐,工作难道比我还重要嘛……”姜念无奈而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乖,忙完就陪你。”洛辞俯身到姜念的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尖,“姐姐,我等你。”〈本文姐弟恋,没错,又是一篇姐弟恋文,男女主相差三岁,介者出门右拐。〉
  • 随缘更新小故事

    随缘更新小故事

    一章一个故事,想到就写随缘更新,哈哈哈哈
  • 至尊绝宠:王爷,轻轻爱

    至尊绝宠:王爷,轻轻爱

    一朝穿越,她,21世纪顶尖杀手,竟然成了北羽国战王府嫡女慕雨柔!灵兽?丹药?武器?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到死都得不到的东西,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等等,跟在他身后的这只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不进女色呢?说好的冷酷无情呢?特么为毛这人没个节制!虾米?还要放弃所有权利跟她回现代过一辈子?死流氓,要不要这么痴情?
  • 人格面具人

    人格面具人

    今天你带面具了吗?每天我都会问自己要带什么样的面具平凡的我也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那场车祸圆了我的梦,也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一个灵异神探,这就是我的故事。
  • 黑暗星域

    黑暗星域

    黑暗星空,暗黑无界。魔法盛行,天机不灭。当所有星域成为附属,天下虽大,能大的过一念之间?猎妖屠魔,终成星域独尊。吸天食地,自是无比狂傲。不要问为什么。他说:“千万不要惹我,因为下场只有两个……”新书《神御仙门》已发布,欢迎移步阅读!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古瞳

    古瞳

    眼睛,到底代表了什么,一个经常出现的梦,一个奇怪的图案,会牵引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