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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信仰是人类的精神家园——答武汉科技大学王庆副教授问

1.点亮文学之灯

◎问:雪漠老师您好!感谢您在百忙中接受我们的访问。您说过,上初中时,您就想当个作家。那么,您还记得自己第一部正式发表的作品是什么吗?

●雪漠:我正式发表的第一部小说,是《长烟落日处》。创作这部小说时,我的状态和后来一样,也是火山爆发般地自由喷涌。我的所有好作品都是这样。

如果你读过我的小说,就会发现,其中的人物也罢,情感也罢,都非常鲜活、饱满,毫无造作。这是因为,当情感的饱满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会从心里流出最美的文字。它就像女人怀胎十月后生下的婴儿,本自天然,没有一丝造作。

◎问:您在《热血厚土》中说过,《百年孤独》对您的启发很大。我想知道,它究竟给您带来了什么启发呢?

●雪漠:它就像一个开关。读它前,我不会写小说,也没有经过真正意义上的、作家的练笔;读它后,我心中的文学之灯突然就亮了,想从灵魂里吐露一些东西,于是才写出了一些不错的作品。《长烟落日处》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百年孤独》给我的启发,仍然不能跟托尔斯泰的作品相比。读完托尔斯泰,我就不再满足于《百年孤独》的那种写法了。因此,我重新练笔,足足苦练了五年,才真正开始写《大漠祭》

◎问:《长烟落日处》的确很优秀。它应该是您在二十五岁时——也就是1988年发表的作品吧?我记得,过去您好像说过,那时您固有的文学观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以至于抛弃了熟悉的创作方法,去寻找另一种感觉,结果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多年后的今天,您怎么看待当时的那种变化?具体说来,就是变化前的笔法和文学观是什么,变化后的笔法和文学观又是什么?

●雪漠:所谓的变化,就是达到一种“无我”的写作状态。虽然《长烟落日处》是从心里流出的作品,非常真诚,但它代表的是那时的我。那时,我仍然是“小我”,心里充满了“我”的欲望、“我”的期待、“我”的失落。那样的我,就像是一只小小的杯子,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容纳一杯水。它是不可能映照出世界的。能够映照出世界的,只有大海。所以,我所有的目的,就是打碎那“杯子”,让生命与创作融合在一起,融入一个巨大的世界、巨大的存在。此后,我才能自由地驾驭灵感,写出真正优秀的作品。

完成这一点之后,我才开始写《大漠祭》——虽然之前也在写,但那时的写,更多的是一种修炼,而不是真正的创作。真正地创作时,我的笔就像是一眼源源不断的温泉,总是从心灵深处,喷涌出最温润的文字,先感动自己,再感动世界。到现在为止,我写了六部长篇小说,每一部都很精彩、独具特色。我的小说,越往后就越精彩。这是因为,智慧一旦打开,灵感就会不断向外喷涌,越喷越有激情。

2.精神与现实是织锦的两面

◎问:您的前三部作品备受瞩目,可以说是现实主义写法的胜利。虽然我国文坛一直提倡现实主义的文学创作,但我们的作家在这方面一直没有做足、做透。最初,作家们受制于意识形态,后来——八十年代——又兴起了现代主义,现实主义就过时了。所以,您那种带有批判色彩的现实主义作品,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雪漠:我的《大漠祭》、《白虎关》、《猎原》是现实主义作品,后来的《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也仍然是现实主义作品。不过,后三者属于心灵与灵魂的现实主义,而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现实主义。而且,“大漠三部曲”与“灵魂三部曲”看起来是互不相干的两个系列,但事实上,它们是统一的,不能分割。这就像一个人站在宁静、清澈的湖边,你既能清楚地看到他,也能清楚地看到他投射在水里的影子。写《大漠祭》的雪漠,肯定能升华为写《西夏咒》的雪漠。《大漠祭》里的灵官,也肯定会升华为《西夏咒》中追求灵魂自由的琼。换句话说,只要作者有心灵的追问、寻觅和升华,作品就必然从现实世界上升到心灵、灵魂的世界,然后挥洒出各种不同的景致。否则,作者就只能重复自己。

3.信仰是人类的精神家园

◎问:您的作品《白虎关》写到了现代语境下西部农民的生存状态,也写到了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的冲击。可见,您在这方面思考得很深。那么,在您看来,当前中国乡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针对很多农民都远离土地、进城打工这样的现实,我们最该关注的是什么?

●雪漠:事实上,中国的乡村已经被打碎了,千年来的传统农业文明也被打碎了。但真正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打碎之后,没能建立一种新的价值体系,因此当代农民的精神世界显得非常混乱。不过,这不仅仅是农村目前面临的问题,更是整个国家、整个时代正在面临的问题。所以,我们最应该关注的,不是农民们是否涌入城市、该不该涌入城市,也不是他们涌入城市之后会怎么样,而是如何建立新的价值体系。换句话说,就是心灵、灵魂、信仰的问题。

农民们失去土地,就失去了心灵的家园,就会觉得心里没有依怙。即使他们非常努力地站在城市的柏油路上,也像是半空中飘摇的蒲公英,不踏实,没有家的感觉。因为,“家”不仅仅是房子,也不仅仅是亲人,而是一种安全感,是一种安心、温暖的感觉。如果一个人在疲倦、心累时,可以回到一个地方,像受伤的小鹿那样舔 舐自己的伤口,然后变得踏实、满足,他就有家;如果找不到这种感觉,就算他买了房,办了城市户口,也没有家——这是全体人类的共性,而不是农民工们的特性,有好多城市白领也是这样。他们本质上就是打碎了“乡村”、失去了“家园”的农民。他们想追求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追求什么,也不知道可以追求什么。他们得不到城市精神的抚慰。

什么是城市精神?所谓“城市精神”,就是人文精神。你就算在一个城市里生活得再久,也未必能拥有城市精神。因为,你生活的城市本身未必有人文精神。目前,中国的一些地方空有城市的表象,却没有城市的内涵。它们是在农村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不一定完成了一种从农村到真正意义上的城市的升华。繁华也罢,现代化也罢,都是农业文明的碎片堆砌而成的空壳、幻影,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所以,有人文精神者的稀有程度,相当于浩瀚宇宙中的点点星光。

不过,我并不否认“打碎”乡村的必然性与必要性。因为,传统的乡村文明有它美好的地方,也有其落后之处。

举个例子:从广东回到武威的时候,我突然就感到失重了。虽然我还是可以正常活动,但总有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仿佛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在制约着我。它们不可捕捉,就像空气一样,始终围绕在我的左右,形成了一种胶着的状态。只要我留在这个地方,就逃不开这种氛围,它似乎变成了一种巨大的惯性——土地文化的惯性。

我曾经说过,凉州这片土地上的文化有其博大之处,也有它的狭隘和复杂。凉州人一方面知足常乐、安守本分,另一方面,又会排挤那些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尤其是那些出类拔萃的人。前不久,我认识了一个农民书法家,他的字写得非常好,但谁都不觉得他有多么优秀,更没人把他当成书法家。他家很穷,因此他难有发展的机会,慢慢就被埋没了。如果我不走出武威,不走向一个更大的世界,就会像他一样,要么过得非常潦倒,要么被同化,要么被土地文化中的狭隘给活活憋死。

这就是那片土地的可怕之处,也是乡村文明必须被打碎的原因。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你就会发现,传统乡村有很多优秀的、质朴的、伟大的东西,也确实有很多制约人类发展的弊病。如果不把这些东西给打碎,中国就不可能发展壮大,只可能变得更加落后。作家也是这样。如果一个作家始终怀念乡村,敌视城市文明、工业文明,他就不可能成为大作家。

所以,我们可以留恋过去的美好,但必须要明白,落后是必然会被进步所取代的。

◎问:对,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沈从文、贾平凹和美国的福克纳都写过这个问题。全世界各个地方,都曾经遭遇,或者正在遭遇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的冲击,都有过痛苦的体验。那么您觉得,在这种历史转折中,我们的西部作家最痛苦、最尖锐、最有价值的体验是什么呢?

●雪漠:信仰。西部最优秀的地方,就在于这片土地上有信仰。

相较于东部,西部有点贫穷,但西部人的幸福指数一点也不低。他们很知足,心灵也非常满足,因为他们有信仰,有心灵的依怙。西藏、青海、甘肃等地都是这样。这里的人们活得很自在,也很快乐。精神的富足,已经弥补了他们在物质享受上的一些缺失。当然,外来文化的冲击,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一些改变,但“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等灵魂层面的追问,却没有随着时代的变更而消失。它仍然是西部文化中最为博大厚重的东西,也是西部人能非常自豪地向这个时代输送的一种珍贵体验。

东部人、南方人望向西部的时候,不应该仅仅关注它的贫瘠、落后,更应该把西部文化的营养汲取过来,滋养自己的灵魂与心灵。十年前,创办雪漠文化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想借助现代文明的产物——网络,来打破地域局限,将西部文化中最优秀的东西传播出去,利益所有需要它的人。后来,我在外出学习、实践的过程中,也绝不会丢失西部文化中足以成为灵魂标杆的部分。

◎问:在西部文化中,宗教的成分确实很明显。在这一点上,西部作家的体验就会非常深刻。另外,许多评论家、理论家都推荐您的《猎原》,他们认为,您在这部小说里谈到的工业文明冲击下人类的诸多生存问题——例如沙漠吞噬良田、干旱问题等——都十分尖锐,不是甘肃作家,往往写不出来,至少没法写得这么鲜活。

●雪漠:《猎原》的读者最多,它刚出版就上了好几个城市的畅销书排行榜。《猎原》有大量的盗版。

4.用文字创造活在向往中的女子

◎问:您的前三部作品中,最鲜亮的都是女主人公。她们在精神境界和情感的细腻程度上,都超过了作品中的男性形象。您专门写过一篇文化散文,叫做《凉州女人》,其中也谈到了西部女性。您说过,乡村女性的生活,实际上是非常黯淡的。那么,为什么她们反而更有潜质升华成那么美好的形象呢?

●雪漠:我曾经跟妻子开玩笑说,我对凉州没什么牵挂,因为这里优秀的女子不多。当然,我不是说这里没有好妻子,没有好母亲,而是说,这里没多少能让我饱含情感地去描写的优秀女性。

看过雪漠作品的读者都知道,我评价好女人的标准,跟一些人不太一样。现在有好多人觉得,贤妻良母就是好女人,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所认为的好女人,首先要是个好女儿,然后才是个好女人。比如《大漠祭》中的莹儿、《猎原》中的豁子女人、《西夏咒》中的雪羽儿,《无死的金刚心》中的莎尔娃蒂,她们都是我在现实生活中遇不到的好女人。因为遇不到,所以我就用文字去创造了她们。因此,你会发现,她们富有女孩的浪漫、纯真、温柔、质朴,没有一点功利色彩,又有成熟女性的担当与奉献。尤其是《西夏咒》中的雪羽儿,她已经成为了男性世界中一个完美女性的图腾。正如我在一次访谈中说过的,每个男性,都渴望着生命里能出现一个雪羽儿那样的女性。如果现实生活中没有这样的女人,他们就会在精神世界里去向往寻觅。正如《无死的金刚心》中,琼波浪觉对奶格玛的寻觅一样。不过,他不一定是在寻觅一个完美的女性,而是在寻觅一个信仰的图腾。

凉州女人都是很好的母亲、妻子,但她们不一定是好女人。因为,这片土地上的文化,已经扼杀了她们身上最美的女儿性,让她们失去了梦想,失去了向往,变得功利了。换句话说,你在我的作品中读到的那种美好形象,实际上是我对女性的一种向往。

5.灵魂深处的文学营养

◎问:一个作家的文学积淀、文学启蒙、阅读经验,都会对其创作产生无形的影响。三十岁前,您读的都是中国作家的作品,那么您对哪些中国作家的作品格外有感触?特别是1918年以后的作家。

●雪漠:许多具代表性的作家,其作品我都读过,比如鲁迅、周作人、朱自清、沈从文、汪曾祺等等。而且,他们的书,我基本上都读透了。就是说,我将其作品中的营养尽量吸收过来,为我所用。

1918年以后的中国文学作品当中,我比较喜欢沈从文和汪曾祺的东西。但是,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我的影响更大。我的《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等作品直接秉承了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红楼梦》的创作路线,《西夏咒》、《西夏的苍狼》和《无死的金刚心》则纯粹是自己的风格,没有一点模仿的东西。

不过,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我的影响,更像是一种植入生命深处的基因,它在灵魂的层面影响了我,使我在创作中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那样的一种味道——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著名评论家胡 平先生多次在发言中谈到,说雪漠有种托尔斯泰的“味道”。实际上,创作任何一部小说时,我都不在乎规则,或者前人的套路,我在乎的东西只有一点:能不能把自己心里的东西流出来?能做到这一点,就行了;做不到,我就会重写。不过,自从正式创作《大漠祭》开始,我连这一点也不在乎了。我只管做我该做的事,享受我的写作,其他的一切,我统统不在乎。有多少人愿意听我说话,我的作品有多大的影响力,我都不在乎。因此,我的笔下反而能随时流淌出一个世界。

◎问:您说过,读懂托尔斯泰的作品,是需要某种资格的。这个资格是什么?

●雪漠:你的精神境界必须跟他达成共振,否则你就读不懂他。

◎问:您盛赞托尔斯泰,他的作品究竟在什么地方打动了您?他给了您什么滋养?

●雪漠:第一,他的作品是写实的,反映的是一个时代的生活。他善于捕捉和描写能够体现时代生活的细节,所以,他的每一部小说,都是鲜活的生活画面。就是说,你会借助他的小说,进入十九世纪俄罗斯的生活场景当中。在这一点上,他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因此,我首先有意识地训练自己写实的功力。当我发现自己的写实功力已经达到一定程度时,才觉得自己可以写长篇了。

第二,他笔下的所有人物都是鲜活的,都有饱满的灵魂。很多作家的作品都做不到这一点,它们只有角色,没有人物。

第三,他的作品中渗透着巨大的悲悯和人道关怀、人文关怀。

第四,他的作品中有一种灵魂的厚度和宗教营养,这来自于他的宗教信仰。

托尔斯泰的作品就像一座大山,它一直耸立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仰望他,试图走向他,但真正能达到他那种境界的人,并不多。而且,当下许多中国作家所缺乏的,恰好就是托尔斯泰作品中蕴含的这些东西。因此,对于现在的许多作品,包括一些畅销的、评价极高的作品,我都读不下去。即使勉强能读下去,印象也不深。因为,那些作家一边写作,一边想着如何让作品更加畅销、如何迎合或拉拢读者,他们没有自信。没有自信、缺乏真诚的作家,肯定不是好作家。因为他们的心不属于自己,属于这个纷纷扰扰、充满诱惑与假象的世界。他们无法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用智慧来观照世界、历史、人生,然后写出一些让人看了能有所收获、有所感悟的东西。他们写出的作品,就像没有思想、没有文化、虚张声势的人,你跟这样的人聊天,得不到什么东西,仅仅是在浪费时间。他们说过的话,也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多少意思。我不愿意读这样的小说,更不愿意写这样的小说。

◎问:现在,每年都出版很多长篇小说,其中确实不乏注水的作品,也不乏拉长文字的作品。那您怎么看待巴赫金?我记得,您还读过巴赫金的诗学研究。他专门谈过作者与主人公的关系,他的观点,跟您的创作相吻合吗?

●雪漠:巴赫金很多作品我都读过。他的复调理论很著名。在他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创造出的那种全新的艺术思维类型,就是复调型。我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创作路线是一致的。我的《西夏咒》中有很多对话,并且不是小说人物间的对话,而是另一个生命个体与作者——也就是我——的对话。这时候,不是我在写他,而是他自己在说话。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小说角色,还是一个饱满的生命体。他和我,是平起平坐的主体,他有着非常自主的声音。我只是以作者的身份与他们交流,而不是以上帝的身份去控制他们。

6.崇高不是学问,而是行为指南

◎问:我把您的创作道路总结为“从现实主义的胜利到超越精神的高标”。我觉得,您的精神追求是一些作家望尘莫及的。九十年代以来,一些作家在创作中也坚持精神追求,但是他们不敢,或者羞于大声地呼吁崇高精神。您不同的地方是,您不但坚持,还站出来大声地提倡这个东西。

●雪漠:为什么我会显得那么特别呢?因为这是个容易堕落的时代。好多人都在追求欲望,很容易堕落,如果有一个人站起来呼唤崇高,别人就会像看怪物一样看他。我在小说《西夏咒》里描写了这样的一个情节:所有老百姓都在抢赈灾粮,但吴和尚不愿意抢,他宁愿饿死,也要守戒,因此把所有老百姓都得罪了。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整个时代都在堕落,人们就不会向往崇高了,他们甚至会把一些人的崇高或者向往,当成对自己的否定与挤压。这是非常可怕的。

◎问:您的文化积累非常深厚,精神资源也十分广博。关于宗教信仰,人们已经谈了很多,在这里,我想请您谈一谈中国传统文化——比如老子、庄子、王阳明等人的著作——对您的影响。

●雪漠:我少年时就读过庄子的《逍遥游》、《齐物论》和老子的《道德经》,而且读得很深。儒释道的其他经典作品我也都读过,都能讲出其中的精髓。因此,我对中国传统的道家文化、儒家文化非常熟悉。另外,国外著名思想家——比如苏格拉底、柏拉图、尼采、萨特、海德格尔等人——的作品我也有涉猎。我的知识体系比较庞大,文化积淀也相对深厚。

对东西方文化进行比较研究之后,我发现,海德格尔和庄子的许多思想其实是相通的,他的精神追求,跟庄子、禅宗、大手印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有相似之处。不过,他倾向于探索一种道理——也就是做学问——而不是亲身去实践自己探索的真理。就是说,他没有把思想和生命状态、人格境界融合在一起,因此,他的生活中才有那么多为人所诟病的东西。但中国的庄子不是这样。庄子用生命实践了自己的哲学主张,真正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了。这就是海德格尔和庄子、禅宗不一样的地方。我跟庄子一样,说到就肯定能做到,不在乎的就肯定不在乎。

◎问:因为有浑厚的宗教背景,所以您勇于倡导精神的超越、心灵的自由、人格的高尚。您的超越精神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也影响了很多人。不过,我注意到社会上有一些观点跟您不太一样。例如,您提出克服欲望,但有人也提出,欲望能促使人奋进。您怎么看待这个分歧?

●雪漠:欲望有两种:一种是动物性的生理需求,例如生存层面的物质需求;另一种是向上的信仰、精神的向往、理想的追求等等,佛教称之为“发愿”、“发心”,这也属于一种欲望,但我提倡这个东西。我认可向上的欲望,反对堕落的、动物性的贪欲。

7.终极关怀的起点是把握当下

◎问:您对“终极关怀”的理解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人们普遍认为,当人类面对人的有限性去探索“超越”与“永恒”的话题时,就属于“终极关怀”了,而您却用“关怀当下”来诠释它。

●雪漠:“终极关怀”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针对死亡的个人终极关怀,二是针对人类的终极关注。不过,所有的“终极”,都必然由每一个当下构成。没有当下,就谈不上任何意义上的终极。所以,我们不管谈论“超越”,还是“永恒”,都不能越过“当下”。就是说,世事一直在变化着,除了当下,我们把握不住什么东西。无数个消失的当下构成了过去,无数个还没发生的当下构成了未来。以是缘故,把握住当下,也就把握了过去与未来。同样的,心一变,当下的态度与觉受就变了,心中的世界也会改变。

例如,眼下我们在谈话,过一会儿这场面就消失了,你能留住它吗?不能。谁也不能。我们能做到的,仅仅是把握当下,快乐地、真诚地聊聊天。之后,我们谈话的内容,就会被整理成文字,收录进我的“光明大手印”书系。假如我们把握好当下,多谈一些有益的内容,将来这段文字面世的时候,或许就会给好多现代人带来启发,让他们从烦恼与迷惑中解脱出来,找到人生的方向。因此,大手印文化非常重视当下心灵的明白、清凉、快乐。

大手印认为,人们应该在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中明白地做事,不要被世态控制,不要计较后果,也不要去关注那些与生命本体无关的东西。要放下烦恼,享受做事的过程,积极地把握当下的生活,把握生命本有的快乐。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人们的生活就和谐了,世界也就和谐了。

8.谈谈“灵魂三部曲”

◎问:您的信仰和超越精神直接催生了“灵魂三部曲”。这三本书出版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许多读者并不反对您对信仰的坚持,但大家都很纠结信仰与爱情的关系。我看到您有三篇博文都谈到了这个问题,其中一篇博文就叫《当爱与信仰纠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种纠结呢?

●雪漠:事实上,在传统佛教中,爱情与信仰几乎是对立的,小乘佛教甚至提倡绝欲。因为,没有升华为信仰的爱情,是红尘中最纠结的一种情感,它是影响超越与解脱的因素之一。只有升华为信仰的爱情,才能真正地给信仰者带来利益。但是,爱情是排他的,信仰是利他的;爱情是执著的,信仰是破执的。这两者之间必然产生冲突。所以,信仰一旦遇到爱情,就会变得分外纠结。以是缘故,爱情与信仰之间的矛盾统一,是千年来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的“灵魂三部曲”用小说形式表现了这个问题。其中,《无死的金刚心》里莎尔娃蒂对琼波浪觉的情感,是貌似爱情的信仰;《西夏的苍狼》里紫晓对黑歌手的情感,是貌似信仰的爱情;《西夏咒》中琼和雪羽儿的爱情,才真正地把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不过,这个东西我还没有写透,以后还要继续写,专门再出一本书。

◎问:孟繁华先生曾经说过,他认为您的《西夏咒》有先锋小说的流风遗韵,还有人说它是中国的《百年孤独》。但这部小说不太好理解,您能帮读者们解说一下吗?

●雪漠:我并不是故意把《西夏咒》写成这样的。创作《西夏咒》时,我感到一个巨大的存在,一个巨大的世界,它是一团混沌、包罗万象的,没法用以前那种现实主义手法将其表达出来。所以我就换了一种写作风格。这也是我对自己的又一次“打碎”和探索。

后来我梳理了一下,将《西夏咒》的内容大概分为两条线索:第一,父亲和母亲不断争夺儿子琼,父亲希望他当强盗作恶,母亲希望他修行向善,这象征了一种善与恶的斗争,是人类千年来的主题;第二,琼与女飞贼雪羽儿通过双修的形式实现了超越。

这两条线索,又可以分成三个层面:一是现实层面,包括干旱问题、饥饿问题等等;二是西夏的历史,我依托护法神阿甲千年的眼光,写了那片土地上的历史;三是梦魇世界,即现实世界与信仰世界的纠结。

我这么一划分,也许有人会觉得《西夏咒》清晰多了。但事实上,好作品本身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而且,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团混沌,《西夏咒》里才包含了无穷的话题。

◎问:您在《西夏咒》中描写了许多人类的罪恶,例如活剥人皮、将人活活煮死等等。但是,这些血腥的场面却不显得有多么恶心,也没有让读者感到不舒服。您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雪漠:我虽然写出了血腥,但我不欣赏血腥,甚至反对血腥。我是怀着悲悯心描写这些细节的。我的写,不仅仅是在展示血腥,而是用智慧去观照它,旨在让读者从中读出一种超越血腥的东西。所以,读者自然不会从中吸收到负面的能量。一些作家跟我不一样的原因是,他们写血腥,要么为了展示罪恶,要么为了吸引眼球,背后没有一种巨大精神力量的指引与观照。因此,他们只能给读者留下一种恶心、不快的感觉,甚至会激起读者心中一种非常邪恶的东西。

◎问:我注意到,您在《西夏咒》中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叙述某些细节。比如雪羽儿被压断腿这一节,您将细节放大,写了很长的一篇。我们称之为叙述速度减慢。

●雪漠:对,我的所有作品当中,都有许多精彩的、细节化的描写。例如,《大漠祭》中憨头临死前的体验,《猎原》中豁子被火化的细节等等。别的作家对于这种细节,一般是一笔带过的,但我写得很细,也写得很饱满。不过,一些作家不是不想这么写,而是进不了那种深层的生命状态。因为,他们感受生活的能力不够,灵魂深度不够,精神上达不到这个层次。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专门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专门训练自己的心灵,因此我有很深的生命体验及灵魂感悟。

9.信仰状态下的写作

◎问:陈晓明先生评论您这是“附体的写作”,我看您在《无死的金刚心》后面提出了“神性写作”。

●雪漠:有一次中国作协在北京开会,与会的学者们总结我的作品,说那是神性写作,我觉得这个提法很好。准确地说,应该是“佛性写作”,但称之为“神性写作”也没有错。不过,这里的“神”并非某个特定的人格化存在,而是人格的升华与超越。

“附体的写作”说法也很好,它指的也是一种信仰状态下的写作。

我能随时进入一种状态,你可以称之为灵感。我任何时候都进得去。你一旦进去,就会发现,那里仿佛有一个大海,涌动着一种大力。所以,我不像一般人那样,必须借助外物的刺激来寻找灵感,或者苦苦地等待灵感的出现。我什么时候想写东西,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灵感。而且,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从灵魂深处迸出来的,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不是轻飘飘的,也从不显得头重脚轻。没有信仰,没有相应的生命体验,没有实现信仰层面的超越,就无法进入这种状态,也无法实现这种写作。因此,它是不可复制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神性写作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写作体验,柏拉图专门谈过这个问题,西方也有很多神性写作的案例。据说,《古兰经》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流出来的。

10.探索形式源于内容的需要

◎问:《西夏咒》的形式带有先锋性、魔幻性,又是本土化的。

●雪漠:《西夏咒》的内容决定了它的形式。没有这个形式,就无法表达这样的内容。这不是模仿。

◎问:我国八十年代的现代派作家非常强调形式,您写了这么多作品,对形式的意义是不是体会更深了?

●雪漠:我刚开始是不追求形式的。我经常说,如果我本身是个狮子,就肯定能生下狮子;如果我本身是个老鼠,就只能生下老鼠。换句话说,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是修炼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有独立的人格,有智慧的眼光,有宽广的视野,这是作家的内功。直到创作《西夏咒》的时候,我才开始追求形式。因为,只有合适的形式,才能承载我想要表达的内容。

时代变了,我的生存状态变了,我的经历变了,“我”变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变了。写“灵魂三部曲”的我,绝不可能回头再去写《大漠祭》,也肯定写不出来了。所以我才开始了形式上的探索,这跟我的内功有关。《西夏的苍狼》和《无死的金刚心》也是这样。

现在,中国作家对形式的探索远远不够,一些人的花招很多,但内功不够。

◎问:您也读过外国的现代派小说,比如《百年孤独》、《追忆似水年华》等等。您觉得,这些现代派小说跟您眼中的伪现代派小说有什么区别呢?

●雪漠:国外一些别人说很难读的现代派小说其实很吸引我,比如《尤里西斯》,我就很喜欢,也能读得入迷。外国的现代派大师有着深厚的内功。他们的思想深度、灵魂信仰的追求、强大的生命体验、巨大的人格力量,都是中国的很多作家难以企及的。因此,他们可以自然而然地耍出各种招数,中国的一些现代派作家却只能模仿别人。这一类中国现代派作家与外国现代派作家之间的区别,就像猴子与孙悟空之间的区别一样。他们只懂得一点点花拳绣腿,所以我将其视为“伪现代派”。

11.在毫无功利的写作中享受快乐

◎问:您修改长篇小说的方法非常辛苦,不是在底稿上修改,而是一遍一遍地重写,这种方法有什么独到的好处吗?

●雪漠:我一遍遍地写小说,其实在以一种写作的方式修炼。我不在乎写出来的东西能否发表。因为,我的写作不仅仅是写作,也是一种人格修炼。在这种修炼当中,我享受过程,不问结果,非常快乐。所以,对我来说,一遍一遍地重写并不辛苦,反而是一种享受。

也是因为这一点,我的作品里始终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让每一段文字都显出一种厚重的质感。我从不媚俗。我很谦虚,也很自信,不在乎文坛怎么看我,评论家怎么评论我。我在乎的,仅仅是雪漠能否成为最好的自己,雪漠作品能否成为不可替代、不可复制的存在。

因此,在农业文明即将消融于历史的暗夜时,我写下了《大漠祭》、《猎原》、《白虎关》。我想为未来的历史保留农业文明最后的生存范本。《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也实现了这样的一种价值。不过,它们保留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世界的真实,以及某个信仰群体的生存状态。

我不期待写作能给我带来多少金钱、物质与名利,只想在飞快消失的岁月中,在虚无中,建立一种岁月毁不掉的价值。假如有一天,一些中国作家也有这样的追求,我相信中国的文坛就会出现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甚至创造出一种真正的辉煌。

◎问: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您写长篇小说的时候,前面的没写好,后面的就已经写好了,然后再重新组织安插。这是什么原因呢?另外,您专注于长篇小说的创作。您的长篇小说信息量非常大,在叙事节奏的快慢、详略安排、线索交织、结构布局等方面,都自有独到之处。谈谈您在这方面的创作经验吧。

●雪漠:我很少看文学理论之类的书,也从不用概念和理论指导我的创作。如果在创作长篇小说的过程中,我的心里有这些概念,流出来的东西就不对,我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所以,我不会在写作前设计自己,也没想过一定要写出好作品,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在完成自己。当然,创作前,人物就已经在我心里活过来了,大概的形式也想好了,虽然不太清晰,但写着写着,就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12.人生、艺术、道的合一

◎问:文学家一般都会谈到文学观。一些人的文学观是“艺术”,一些人的文学观是“人生”,一些人的文学观是“载道”。您的文学观又是什么呢?

●雪漠:我的文学观既是艺术,也是人生,更是载道。我没有将这三者分割开来,而是将其视为水晶柱的三个侧面。我在创作中,总是自然而然地把它们融为一体。不过,不同的作品,偏重点或许会有所不同。

比如,“灵魂三部曲”更多地体现了“载道”,“大漠三部曲”更多地体现了“人生”。但前者必然也有人生和艺术,后者必然也有艺术与载道。因为,没有人生,就无以载道;道之不存,人生就不会丰富饱满;没有很好的艺术表达,人生与载道都无法得到很好的体现。因此,这三者在我的身上实现了和谐的统一。

◎问:您能不能结合多年的体会,谈谈文学和宗教的关系。

●雪漠:《无死的金刚心》发表后,某出版社的社长对我说,用小说阐教布道是雪漠的一大发明,这个评价很有意思。不过,我不是在布道,而是在传递一种智慧和精神。

从这个角度来看,文学是形式,宗教精神则是营养、内容、精神钙片,也是我的一双眼睛。有了后者,前者才能走得更远;有了前者,后者才能为人所知。

13.向世界输送心灵营养

◎问:您的作品被翻译、发表在国外的有哪些?被发表的原因是什么?

●雪漠:法国翻译过《新疆爷》。法国学者之所以认可这部小说,是因为他们认为这部小说写出了人类最伟大的爱情。因此,有人还将其编入法国人学汉语的教材。后来《新疆爷》又被译成英文,发表在英国的《卫报》上。

这篇小说是1993年完成的,1999年别人向我约稿时,我给了他,于是就发表了。然而,英国《卫报》发表《新疆爷》,却是不久前的事情。这说明,即使过去了近二十年,它仍然被认为是很好的作品。

我的所有作品都有这个特点,非常耐读。因为,我写的是当下的心灵、生活与存在。而且,它们虽然发生在某个当下,却体现了一种人类共有的向往与存在,这是没有时效性,也没有地域性的。因此,读者每次看我的小说,都有新的体验,他们可以一直读下去,总也不会觉得厌倦。

其实,生活本身就是丰富多彩的,也是非常饱满的,只要你有智慧和真心,就肯定能写出一个鲜活的世界。这个世界本身就能吸引各个时代、各个地域的人。

◎问:最近,有人在翻译“光明大手印”系列?

●雪漠:雪漠文化网搞了个英语频道,里面专门放了一些从“光明大手印”系列里翻译过去的文章。这些文章的点击量很高,很多都超过几十万。

现在翻译“光明大手印”系列的,是一些志愿者,他们也是“光明大手印”系列的读者。我的大量读者都是这套书吸引来的。他们喜欢这套书,想跟全世界分享这些让自己有所感悟、有所受益的文字,所以自愿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我很随喜他们。

我的创作总比时代慢一拍。乡土文学过去了二十年,我的《大漠祭》才出版;现代派小说过去了二十年,我的《西夏咒》才出版。唯一与时代合拍的,就是“光明大手印”系列。时代需要它,所以它的出版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大漠祭》、《猎原》、《白虎关》是常销书,“光明大手印”系列出版后,又让这些文学书再度受到关注。

14.知识分子要说该说的话

◎问:这说明人们确实需要心灵的慰藉。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您认为知识分子应该具有哪些精神品格?应该在当代生活中发挥什么功能?

●雪漠:知识分子首先要有独立的人格,要成为一位独立于任何势力的存在。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保持精神的自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就很可能会被当成宣传的工具。这是对外在社会而言的。对于个人来说,他必须具有自由精神和完美人格,不受任何限制,也不受任何制约,要时刻保持心灵的强大。

另外,知识分子应该说话:第一,说关注现实的话,比如我在《大漠祭》中说出农民的苦难、时代的苦难。但是,单纯针对现实表象而发言是不够的,还要有心灵的提升与超越,要站在更高的角度观照现实。所以,关注现实的同时,还要进行精神发言。佛家称之为“普度众生”,我也称之为“精神启蒙”、“人文启蒙”。这一点非常重要。它是一缕不为世俗裹挟的阳光,很可能会照亮一些当代人阴郁的心灵,给他们带来一点希望,让他们发现自己的方向。一个人实现精神超越后,就应该作出精神发言,否则他就没有实现真正的精神超越。同样道理,不说话的知识分子,也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根据录音整理,有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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