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素问叹道:“这厮竟有如此本领,不过片刻竟已冲开穴道,修为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
聂小生心道:“他一手聚气成冰,一手又化冰为水,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功心法齐聚一人身上,这一番修为果真是十分了得。只是他的本领虽然高深莫测令人惊骇,想来还不能比拟神仙,又怎能这么快便冲开穴道呢?莫非这巫马先生果真手下留情,虽十指连挥状似点中,却只是做作给我看得?”
又忖道:“昨日在福昌阁中他受了风仲夷的拜贴,今日怎么就会一心来帮我降服他?那风仲夷唤了他一声‘紫川君’,虽又立时改口,到底可疑的很,难道这巫马素问除了是位管家之外,还有另一种不为人知的身分?”
他虽心胸坦荡并无害人之心,也不愿意乱度他人之腹,只是觉得这巫马先生来的却是古怪,想到广陵茶姥的谆谆嘱咐,说什么世人多奸诈狡猾,此刻自己伤重如斯,哪里还敢不多存了一个心眼。
他心中虽有诸多疑问,面上却笑道:“正是,所幸巫马先生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他要如何待我呢!”
巫马素问道:“鹤公子的德行操守敝人早已十分钦佩,方才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记挂在心上。”
聂小生心道:“我与樱妹寻了半晌方才来到这处幽洞,他若不是一直紧随又怎么会这般及时得到来?莫非他是一直隐忍不出,待我与风仲夷俱都无力动弹再现身解围?若真是如此,难道他也存了什么居心?”
巫马素问见他垂首不语,上前几步攸得伸出五指,拿捏得竟像是他的肩井。
聂小生心中早对他有所怀疑,如此一来可更加确定了一点,这巫马素问定然也存了什么私心。
他方才全力对付那风仲夷,虽已力绝神衰,此刻却又再度聚起几分真气,哪里就会任由他抓个正着?暗地里冷笑一声也迅即伸出一手,使得正是广陵茶姥的“催魂掬命掌”,忽又变掌为抓,使得又是“掬香手”中的妙招。
巫马素问面色骤变,一只手腕已落在了他的指下,大惊道:“敝人不过是想扶你一把,鹤公子何故要如此?”
聂小生心道:“他若不是位演戏的高手,便是我错怪他了。他若真的是想扶我一把,可倒不好拂了一番好意呢!”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却已松开五指站起身来,又笑道:“巫马先生有心了,我好得很!”
巫马素问呆了片刻,忽又哂然道:“我来得实在凑巧,也难怪公子会心生疑虑。”
“不敢!”聂小生莞尔道:“若不是先生及时现身,我只怕制不住那厮片刻,还不知要如何被他羞辱呢,多谢多谢!”言罢果然躬身作了一个大揖,巫马素问讶然叹道:“公子如此多礼,可要折煞敝人了,只是薛姑娘尚在他的手中,可该如何是好?”
聂小生轻叹道:“风仲夷所言虽然匪夷所思,想来到底还有一些端倪可寻,他走得虽然迅即,早晚必定要回金垄幽谷的,我自会前去寻他再问个清楚明白!”
巫马素问道:“那厮约我后日在他谷中相见,也不知存了什么居心,我若是去了自然先帮你打探一回,公子还是先将伤势治愈了才是,否则只怕救不了薛姑娘,还要反受风仲夷所害。”
聂小生笑道:“先生言之有理,我也正有如此打算,只是要再次烦劳先生费心费力,合该先多谢一番才是!”言罢又要行礼,那巫马素问却早已闪身躲开了,朗声笑道:“你怎么又来诸多礼节?我比你虚长了几岁,若是不嫌弃的话,只需唤我一声‘兄’字便可。”
聂小生躬身道:“是,素问兄!”
巫马素问又笑道:“老朽老朽,我既已又老又朽,如今便也来倚老卖老一回,且厚着脸皮唤你一声‘鹤兄弟’吧!”
聂小生心道:“他的涵养气度实在堪称典范,令人佩服得很,若不是担心他有什么不良企图,合该真唤他一声‘兄’呢。”
又忖道:“也不知我到底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猜忌不够坦荡,真真令人惭愧得很了!”想到这里便莞尔道:“咱们还是先离开这洞府才对,素问兄你说可好?”
巫马素问扼腕叹道:“鹤兄弟言之有理,我只顾着倚老卖老,竟然忘记了你的伤势,待我即刻先行一步!”言罢袍袖挥舞跃起身来,果然往上面行去。
聂小生也祭出飞行符一张随在后面,却立时赞道:“素问兄果然好身法!”
原来那巫马素问所用的并非御风之术,而是单纯的轻身功夫,瞧他长袖鼓荡身如玄鸟展翅,在四五丈宽的洞壁之间借力而行,不过两三个来回已然跃到了数十丈高处,真真是神采风liu优雅之极。
少时二人已去到了洞顶,待沿了旧路向洞外行去时,聂小生又不禁叹道:“素问兄的轻身功夫竟如此高明,江湖上只怕再也无人能出你左右了!”
巫马素问哂然道:“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我这一生已凭空虚度了大半,向来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唯这一手轻身功夫还算差强人意,也算是最引以为傲的本领了,只是并无什么可用之处,不及鹤兄弟你仗剑御风斩妖除魔来的痛快!”
聂小生心中叹道:“他果然是一位奇人,练气的功夫已属世间一绝,此刻又现了这一手轻身功夫,还有什么本领深藏不露也未可知呢!这样的高人都甘愿做他一个小小管家,巫马东陵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对这巫马素问钦佩得很,也便对那东陵公子大大的好奇起来,暗地里竟急不可耐的想要一睹风采,却摆手笑道:“惭愧惭愧!我虽有些微末本领降妖诛鬼,却也不如素问兄这般活的潇洒快活呢。”
巫马素问朗声一笑,方要说些什么却听一人大叫道:“龟儿子的,你两个破落户怎么如此罗嗦!”又听那人骂道:“那一个姓聂的小子,你还管不管我妹妹的生死了!”
聂小生吃了一惊,疾行了两三丈远,果然瞧见那人一手握了斑驳的刀鞘,一手则握了柄金灿灿的短刀,摆了一副十分古怪的姿势,定定立在那里似已手脚被制,可不正是衣红良么。
巫马素问奇道:“衣寨主何故在此?我分明瞧见你……”
衣红良也不待他讲完,圆睁了双眼又骂道:“你管我何故在此?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
巫马素问上前查看一番,又在他身上连点了几指却并无解开,立时瞠目道:“原来又是那厮所为,我可真无能为力了!”回头瞧见聂小生一脸惊奇,似不明白他为何会与衣红良相识,又笑道:“我这点本领实在微末,还是要鹤兄弟出手才是!”
衣红良道:“再要罗嗦,我妹妹便要被那小鬼吃了!”他这妹妹自然便是薛梦樱了。
聂小生奇道:“衣寨主何出此言?”他讲了这七个字出来,却已十指连动,这次果然奏效,巫马素问不由惊叹连连。
衣红良将短刀还入鞘中,却攸得挥出一拳,正打在聂小生左肩上,又叱道:“再让你昨夜骗我,先打你一拳报仇!”
聂小生莞尔道:“好在你未使多少力道,不然我只怕立时便要活不成了!”他本已伤重得很,虽勉强提起一口真气,到底虚弱得很,这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
衣红良立时咧嘴笑道:“待你好了我再讨还。”又低呼道:“那小鬼捉走了我的妹妹,可该如何是好?”
巫马素问道:“什么小鬼,可是那一个鬼面怪人?”
聂小生虽也奇怪得很,却摆手道:“衣寨主所说的只怕正是风仲夷呢!”又问道:“可是一位穿白衣服的美少年所为?”
衣红良挠了挠头发,低声道:“我只瞧见一团白影,至于是老的少的还是美的丑的那倒未曾看清楚!”又眨眼道:“那厮的身法实在迅即,我只拔刀出鞘竟已被他制住手脚,我妹妹骂他不是人是鬼,我便也当他是个小鬼了!”
巫马素问扼腕叹道:“你既已救了那位薛姑娘,何苦还要巴巴的跑来被那厮撞上,这下可又该如何是好?”
聂小生不知他二人所言为何,也不明白薛梦樱为何会被衣红良所救,不禁奇道:“你二人为何竟会相识?衣寨主又为何会救了樱妹?我真是越听越是糊涂!”
衣红良道:“我与他今日方才相识呢!早间你与我妹妹巧计逃走,我被你骗了生气的很,便要追在后面,谁知方才出门竟然遇上了这位巫马先生。”
聂小生心道:“难怪他那么半天竟也未曾寻到我二人,原来竟是因为巫马先生到访,只不知他寻衣寨主所为何事?”又忖道:“我与樱妹离开时天尚未亮,哪里就有彼时上门拜访的道理,莫非巫马先生是为了阻挠衣寨主追寻,好让我二人顺利离去?我是否真的错怪了他?”
巫马素问接口道:“我寻衣寨主乃是为了我家公子,此事说来真是惭愧。”顿一顿又道:“实不相瞒两位,我家公子近日来丢失了一样信物,乃是一柄名唤‘切玉’的短刀,虽然已暗中派人四处寻找,却并没有丝毫讯息传回……”
他话还未曾讲完,衣红良已然瞠目道:“我说你一心要瞧我的‘屠龙’,原来竟当我是个贼了,实在是讨打!”言罢圆睁了双眼立时便要动手。
巫马素问迅即横移几步,却躬身揖道:“惭愧惭愧!衣寨主大人有大量,怎么倒与我计较起来?鄙人这便赔礼道歉了!”
衣红良又笑道:“无妨,只是那‘切玉刀’是个什么东西,可是锋利无比能够斩金切玉?”
巫马素问道:“自然是切玉如蜡。它的锋利倒是其次,只因是我家公子的信物,本就拥有特殊的涵义,又是他最喜爱的三样宝物之一,丢失了可真非同小可呢!”
聂小生奇道:“可是当年昆吾氏献与汉武帝的‘切玉刀’么?”
巫马素问颔首道:“正是,鹤兄弟果然见闻广博。”立时又急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放着薛姑娘的安危大事不管,竟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衣寨主,你与那夏柒岳的一战如何?”顿一顿又哂然道:“我这脑子真真不中用了!你既与薛姑娘来到此洞中,那姓夏的自然是败了!”
聂小生奇道:“夏柒岳可是昨日那鬼面怪人?衣寨主又是如何与他遇上的?”
衣红良轻叹道:“若论真本领,我实没有把握胜他,他没有追在后面,乃是因为我妹妹的妙计!”
聂小生忖道:“樱妹她向来古灵精怪,多的是花花主意,也不知她究竟用的什么方法?”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已忍不住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衣寨主快些讲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