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红良眨了眨双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才言道:“方才我不听巫马先生的劝告,一心要与那夏柒岳比个高下,只为了逞一时之勇罢了。”
聂小生二人只得也随他坐到地上,巫马素问哂然道:“当年他凭了一双铁掌与南海修罗刀决战于飞来峰之上,真真是一场江湖瞩目的大事情,那修罗刀使得是刀,衣寨主使得也正是刀,此时见了难免有会一会他的念头,本也是少年郎的豪情壮志,我这样的老朽之辈真要自叹弗如了!”
聂小生心道:“原来那鬼面怪人夏柒岳竟是个响当当的江湖人物,也不知他为何要甘愿做风仲夷的奴仆?”
衣红良道:“打败他虽可以大大的扬名立万,只是为了妹妹的安危,我更要全心一搏不遗余力呢。”
聂小生不禁叹道:“你对樱妹果真是极好,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与夏柒岳这一战想来必定惊心动魄得很呢!”
衣红良道:“自然是惊天地泣鬼神!他的六阳掌法果然高明,又长了一只神乎其神的怪手,配合使用之下真真厉害无比呢!”继而又笑道:“他虽然手段厉害,我却也并不惧怕,心中反倒是热血沸腾,自有使不完的力气应付!”
聂小生莞尔道:“夏柒岳的本领我也见识过的,方才他与樱妹一战,虽没大展拳脚,却也可以窥得一斑,手段的确厉害。”
衣红良冷哼道:“他仗了有些手段,竟将我瞧得扁了,死活也不肯与我动手,只一味要带了妹妹离去,我一时恼怒,哪里还管什么江湖规矩,先砍他几十刀再说!”
巫马素问哂然道:“他虽是威名远播的江湖高人,却也不会将你随意瞧扁,一心要离去想必是怕耽误了他主人的大事呢!”
衣红良又笑道:“我管他是否真将我瞧扁了?连斩出十三刀去,他果然放开妹妹停下脚步。”
聂小生道:“你这十三刀定是使得出神入化,令他惊奇得很,再也不敢小瞧了你,却想着与你一分高下。”
巫马素问叹道:“想来这夏柒岳也是一位武痴了!”
衣红良道:“只可惜他虽然肯与我动手,却还要分心看着妹妹是否逃走,这一仗真真不过瘾得很!”
聂小生轻叹道:“樱妹方才为了救我,左脚骨头只怕已断了,哪里还能走动半分?他这担忧未免多余了!”想到薛梦樱方才所为不禁感激莫名,又不禁忧心仲仲,也不知那风仲夷所言是否属实。
衣红良眨眼道:“那夏柒岳未曾使尽全力,妹妹她又十分担忧你的安危,我尚未打得过瘾呢,她竟然便使出了一场诡计。”
聂小生喃喃道:“她……”
巫马素问奇道:“夏柒岳并非是等闲之辈,十年前便已久负盛名,江湖阅历自然高深得很,只怕是不肯轻易上当呢。”
衣红良轻叹道:“妹妹她虽然骗过了夏柒岳,却把我给吓个半死,只当她真给那厮一掌打死了呢!”
“什么?”聂小生大惊道:“她竟又挨了一掌?她……”那夏柒岳的一双铁掌何等厉害,方才挨那一掌已然伤得极重,再挨他一掌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也难怪聂小生要大惊失色了。
衣红良直瞧了他半晌,忽而又嗤嗤笑道:“看你这么担忧,妹妹的苦心总算没有枉费。”眨了眨双眼又道:“妹妹她趁我二人大战,竟然想要趁机逃走,那夏柒岳自然不肯,急忙抽身追在后面。”
聂小生轻叹道:“樱妹她左脚有伤,跌跌撞撞得定然走不几步便要被他追上。”
“正是!”衣红良道:“那夏柒岳只一个纵身便已捉住了妹妹的手臂,我自然不肯,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也顾不得在背后出手有什么不光彩,冲上前去便斩出几刀,夏柒岳只好左右闪躲挥掌抵挡,妹妹她却忽然撞上前来!”顿一顿又道:“她的身法实在是迅即,夏柒岳虽然大惊之下想要收势,那一掌却仍有些力道。”
聂小生道:“伤上加伤,可要更加难过得很了,樱妹她为何偏要如此?”
衣红良道:“我骇得目瞪口呆,妹妹她竟已没了鼻息,就连脉搏都半分也无。”
聂小生已勃然色变,巫马素问却大奇道:“那夏柒岳必定不肯相信,定会亲自察看一番的,也不知薛姑娘使得什么方法?”
衣红良嗤嗤笑道:“我哪里晓得她使得什么方法?问她又不肯讲给我听!夏柒岳亲自察看过鼻息与脉搏之后,匆忙抱了妹妹便要离去。我自然不肯放他走的,大怒之下便要他偿命,谁知他方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竟然‘咚’一声跌倒在地,好像晕了过去,妹妹她却吃吃笑着站了起来。”
聂小生方才虽然担忧的紧,此刻竟忍不住长声笑起来,摇头叹道:“他哪里是晕了过去,分明是中了樱妹的天香迷花了!”
巫马素问瞠目道:“天香迷花?那位薛姑娘莫非是山左无极山庄的人?”
聂小生点头称是,衣红良却眨眼道:“无极山庄倒是听说过,天香迷花却不知是何物,总之那夏柒岳是被妹妹她制住了。”顿一顿又大奇道:“你们可晓得如何才能使鼻吸与脉搏全无?”
巫马素问道:“若是故意闭气自然可以令鼻息消失,脉搏也半点没有可真不知为何了,难道真的已停止了心跳不成?”
衣红良又不禁眨了眨双眼道:“下次见了定要问出这一个妙招来。”
聂小生轻叹道:“若以樱妹的脾气,既然制住了那夏柒岳,定然不会轻饶了他的。只可惜那位夏先生,本是一片好意想要带她寻风仲夷救治,却又因此上了她的当了!”
衣红良嗤嗤笑道:“你说的极是,如同亲眼瞧见的一般。”继而又轻叹道:“她抢了我的屠龙宝刀,便要将那夏柒岳一刀杀了。”
聂小生莞尔道:“你一定不肯依她,只因你还想着日后再与他真正大战一场呢。”顿一顿又轻叹道:“你不肯让她杀人,她只怕便要再动些拳脚功夫了。”
衣红良眨眼道:“我自然还是不肯的,士可杀不可辱,那夏柒岳总算是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妹妹她凭着诡计将他制服到底不光彩,若是还要趁机再要杀要打,岂不更要被江湖朋友耻笑么!”
巫马素问哂然道:“衣寨主果然仁义。那位薛姑娘也真机灵古怪,她若是不强受这一掌,无论装作如何模样夏柒岳也不会相信半分的。”
聂小生却禁忖道:“这衣红良虽然有时候言语粗鲁,倒还是个率真之人,他口口声声‘妹妹’长‘妹妹’短,竟似真将樱妹当作妹妹了,可真有趣得很呢!”他心中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多看了衣红良几眼,不想竟越看越是觉得投缘。
衣红良道:“我不肯让她动手,她自然恼怒得很,却又立时央求我带她前来寻你。只可惜妹妹她虽然机灵古怪,却是个大大的路痴,我背她绕了半天的路程竟也未曾寻到地方,气得她大吵大闹,那穿白衣服的小鬼却忽然冒了出来。”
聂小生道:“那风仲夷定然是听闻了你二人的讲话声,事情有如此凑巧,樱妹方才逃离竟又再落回他的手中!”顿一顿又叹道:“夏柒岳的一掌虽然收势得及时,想必还是会刚猛无比,樱妹为了骗他才受这第二掌,只怕已伤上加伤了,那风仲夷恰好有疗伤的圣手,如此一来又未必是件坏事了。”
巫马素问哂然道:“既然未必是件坏事,两位就不要再忧心仲仲了,鹤兄弟还是先寻个地方疗伤才是。”
聂小生苦笑道:“我此刻只觉得十分饥饿,纵是有一大桌子饭菜摆在面前,我只怕也会一口气全部吃下呢!”他自昨日福昌阁那一餐之后,便不曾用过半分水米,又经历了这许多场明争暗斗,哪里有不饥饿的道理?
衣红良立时跳了起来,大笑道:“那我便来做一回东道,请你二人大吃上一顿!”
聂小生不禁莞尔,缓缓站起身来,衣红良却攸得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他手臂便负在了背上,口中却嘀咕道:“先前背了妹妹她乱走一通,此刻又要背你这小子,我还真是有力气无处使唤了!”
聂小生不妨他有此一举,不禁瞠目结舌,却又立时感激莫名,轻叹道:“衣寨主无须如此,我好得很!”
衣红良已大步走了开来,口中冷哼道:“你早间胆敢骗我,我还没寻你报仇呢!只是妹妹她一心要对你好,我自然也该好好待你。”顿一顿又道:“今日我背你行一里路,他日你可要背我行十里!”
聂小生莞尔道:“莫说是十里了,百里千里我也不敢懈怠,定要连本带息还你的。”
衣红良啐道:“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壮汉,哪里用得着你来背?背便背了,何故还要百里千里那么远?真长了一张乌鸦嘴!”
聂小生闻言早已目瞪口呆,暗地里不由苦笑道:“衣红良讲起这话来,怎么竟与樱妹一般的不讲道理?若依这脾气秉性,他二人还真像是一对兄妹了。”
巫马素问随在后面,哂然道:“到底还是少年人之间容易亲近,我这老朽之辈想要扶一把都难呢!”继而又道:“鹤兄弟实在是要强,此刻肯让你背了,定然是伤势难过得很呢,衣寨主还是走得快些。”
衣红良立时甩开大步疾行起来,聂小生闻言却已面红耳赤十分惭愧,怔愣愣的讲不出半句话来,又觉得神衰立竭疲惫异常,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方才屡次强聚真气早已大悖常理,此刻见了衣红良才觉得放下心来,一时松懈体内果真难过得很,过了半炷香时分,晕沉沉的竟已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