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是皇上和明王交锋最为激烈的时候,一方步步紧逼,一方毫不相让。明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几个亲信都因小事获罪,有的被勒令在家中反省,有的遭削官降职。明王称病抱恙不出,在长城边境驻守的两个儿子也消极懈怠,致使蒙古骑兵屡犯边境。皇上欲将二人撤职,无奈朝中再无可用之人,满朝武将,除了明王耳目外自己可全心相托的唯有三五人而已,若再派出抗敌,只怕朝中生变,远水难救近火。此时明王手中仍有一半兵力,若分庭抗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玄昊无奈,只得任由他们二人胡来。
雪怡看着他的眉头日日紧锁,对他思虑的事情心知肚明,却也从不说破。明王已数次传信入宫,用亲情攻势要求她在宫内做出些动作配合王府行动,雪怡仍旧置之不理,在烛火上烧掉。她有预感,明王此次必败,她只希望能保得母亲平安。玄昊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他知道自己对明王操之过急了,目前自己的实力还没有绝对的优势,一旦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他不想再等,明王像是卡在他喉咙的一根鱼骨,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他和雪怡就不会有真正敞开心扉的幸福。
太后看雪怡的眼神越来越犀利,有时雪怡甚至觉得那目光似乎含着千万热度一般,要将自己烧灼,她唯有小心再小心,避免与它的交汇。这个冬天比往常都冷,她在等,等这一切事情的结束。可是她并不知道一切还没有开始。
云容华拖着臃肿的肚子站在她面前:“姐姐,我的腰好酸,陪我出去走走吧。”她那柔弱的模样如此无害,让雪怡无法拒绝。“你看这湖中的鱼,多欢快啊!”云容华似在房间里闷久了,有几分兴奋,雪怡见她脚下就是台阶,怕她有个闪失伸手上前就要扶她,还未触及,就见她花容失色,身形一倒顺着台阶栽下,雪怡大惊,只来得及死死的抱住她跌落的身体,一路从数十层的台阶上跌下来。痛,她只感觉到痛,一只手臂死死的压在云容华身下,手腕处已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浑身的骨头似乎都已散架,她的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就被眼前刺眼的红色刺激到一片空白。旁边是宫人的尖叫声,嘈杂声,哭泣声,她已听不到夏荷着急的呼唤,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没有人注意到她受伤了,宽大的宫袖遮挡了手腕处骇人的扭曲,她跪在气氛凝重的大殿上心若悬丝。
“皇上,太后,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香琳扑倒在二人面前,眼泪鼻涕齐流,哭的伤心欲绝。
皇上脸色阴沉,一双眼睛里透着阴霾,太后也脸色铁青,就在刚才他们失去了大明朝期盼已久的皇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哀家说请楚!”
“是。”香琳抽噎着,“我家娘娘根本不是失足跌下台阶的,奴婢当时看的清清楚楚,是淑妃!是她把娘娘推下去的!皇上——您一定要为娘娘和小皇子做主啊——”
“香琳!”夏荷见她如此,顾不得什么脱口而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淑妃为了救容华娘娘自己跌了一身伤,你怎么到如今反咬一口拉我家主子下水!”
“不用你假惺惺!”香琳盯着夏荷,眼中露出一股愤恨,“你跟淑妃是一丘之貉,合起伙来要害小皇子!皇上——淑妃害我家娘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奴婢有证据!”说完掷出一个香囊,正是雪怡之前送给云容华的麒麟送子。“皇上找李太医来问问便知!”
“宣李太医!”有个太医模样的人上殿,雪怡一看有些面熟,是之前为云容华把脉的那位。“微臣认得此物。之前为容华娘娘诊脉时发现她腹内胎儿不稳,寒症欲重,臣在娘娘寝宫查看一番,发现娘娘床头所挂香囊有异,里面填制有三棱和天花粉,此二物均有破血行气,通经化瘀之功效,加上不若麝香的气味浓重,最易被人忽略。微臣当时即追问此物来源,可是容华娘娘似有难言之隐,不仅不肯追究还让臣不要泄露出去,臣只好再三嘱咐娘娘将此物丢弃,不知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淑妃还有什么话要说。”玄昊的心痛欲裂,他又何尝不认得此物,每次去昭纯宫都在琬儿的床头挂着,他曾在心中赞雪怡贤淑大度,也因没给她一个孩子心生愧疚,现如今那麒麟送子的背后竟隐藏着如此蛇蝎的心吗?
雪怡听到这里心里已十分明白,早就设计好的一处陷阱,只等着她往里跳。玄昊看向她的眼神已有些怀疑,他不信她的吧,尽管曾经许诺携手比肩,尽管给她无数尊荣宠爱,可他的信任如同一层薄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轻易撼动。想到这里,她竟笑了,“皇上已给臣妾定了罪了,再问还有何意义?”那笑宛若春花,若不是在这大殿中跪着,都要使人忘了她身处险境,“可是,臣妾没有做过。臣妾不会认罪。”她挺直了腰板,抬头,毫无顾忌的看向玄昊。
“没做过?”太后大怒!一杯热茶迅雷一般朝雪怡脸上泼去,茶杯应声而破。“人证物证俱在!你没做过这么多人还能冤枉了你!香琳是你亲自挑选给容华的,李太医更是和你无冤无仇,你还要如何狡辩!哀家今日定要你为皇子偿命!”
“母后!”玄昊拦下太后,“此事尚有疑点,母后不可操之过急。琬儿还在昏迷当中,待她醒了我们细细询问也不迟啊。”事到如今,他心中最关心的竟然还是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