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要命,屋漏偏逢连夜雨,姓贾的小子走火入魔,天天买了高档补品往医院跑。本来离职金就没多少,他还每天这么大手大脚往外挥洒,叫我可怎么受得了?
而且,我发现,我那套制服丢了。老实说,那制服既旧又破又没品位,照理说怎么也不是梁上君子着以青眼的对象,不过在目前特定的环境下嘛,我立马就对某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我说,贾,你有没有看见我那套制服?”
“啊?没有没有!呃,什么制服?”
“Shit!你心虚什么你?都不知道什么什么你就喊没有没有……就是我在黄氏上班穿那套!”
“哦哦,那套啊?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以金田一耕助的名义起誓!”
“……你起誓关金田一屁事啊?”
“啊,我不早就被划进金田一家系了吗?”
“……现在收回可不可以?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拿去充门面了你!?”
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肯定是这家伙偷偷拣了我的制服,每日冒充黄氏员工,去安慰叶小叶受创的心灵。兄台啊,你也不想想,你演这出戏,早就有据可考,叫作真假美猴王,那还有俩货真价实的会天天去探视呢,你可怎么处理?
“嗯,这个不是问题……”贾言箴摇头晃脑,得意洋洋,“没有人能抵挡贿赂的威力!”
“……你给了他们多少?”
“一千!”
“两人一千?”
“不,每人一千!”
“我掐死你!”
我并不介意对叶小叶那样可怜的女孩表示关心和慰问,可凡事要讲分寸,我们和她毕竟非亲非故,跑得太频繁,那就不合情理,叫做出格。再者说凡事要量力而为,整整两周过去,答应给予我们种种好处的唐吉诃德迟迟未曾出现,眼瞅着积蓄越来越少,叫我这管家的怎不怒火中烧?我可没有贾言箴那种浪漫主义情怀,我只知道,没钱是要出人命滴。
好几次我都准备当头棒喝,唤醒沉浸在梦境中的某人,可惜的是,只要看到贾那执拗单纯的眼神,我忽然就丧失了喝止他的勇气,唯有摇摇头走到一边,决定自己拿主意。
于是我拼命跑人肉……哦不,我是说人才市场,按理说以我这样的履历,找份新工作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可偏偏就是活见了鬼,十几天下来哪家也不给我好消息。
既未节流,也不能开源,看样子横尸街头将是我俩唯一的结局。这真是叫人心火上冲,焦虑不已。一夜之间,我的牙龈上起了四块溃疡,痛得我钻心彻骨,滴水难进,昏睡在床上什么事都没法做。贾大仙连饿了三天,跳线的神经终于接驳回常态,恍然醒悟到是我没有作饭,气势汹汹准备兴师问罪,结果一见我痛不欲生的样子,登时三魂吓掉了七魄,手忙脚乱的过来嘘寒问暖。
我撑起身,咬着牙一挥手:“不要费事!没什么了不起!我这正好节食,压缩开支!告诉你,爷立志要破老中医三峡绝食的记录!”
话音未落,我就呼吸一滞,双眼发黑摔下去,贾一把拉起我,呼天抢地大力按摩,我哼哼着,抓住他的衣领交待:
“记着……万一爷这次不行了,你将来一定要在爷的墓碑上刻几个字!”
贾带着哭腔问:“什……什么字?”
“十万鬼军卷风烟,不斩克德誓不还!”
“……”
“我有这么招恨吗……”
一道很无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猛地跳起来,一眼看到姓唐的禽兽正手拎两个大袋,满脸无辜往我看过来。
懒得追究他是怎么钻进来的了,反正这变态总有些门道,我一把甩开拖住我不放的贾言箴,疾步冲到他身前,挥动拳头咆哮:
“吼!你这混蛋!这样晃点我纯真男子的感情!可恶,你好、好……咦?好香好香,你提的什么东西?”
“哦,顺手捎的外卖。”
“不想死就交出来!”
唐吉诃德递过一个口袋,我劈手夺过,将里头东西哗啦哗啦倒出,室内一时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贾言箴噌一下窜过来,抓起一块肉排就啃,我却是哭丧着脸,捧起下巴,看着那些美食顾影自怜。这牙疼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唐吉诃德又一次现出令人生厌的、似乎无所不知的微笑,从另外那个口袋中摸出一罐八宝粥递给我,说道:
“你还是吃些流质食物比较好。”
我接过罐头大喝了几口,敲敲脑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噢,这样熟悉我们的现状……你好像观察了我们很久?”
“没有没有,只是基于爱心,小小的侦察了一下而已。”
“……弱智才信你!”
唐吉诃德伸出一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答!一!”
“恭喜,你果然不是弱智!”
“……姓唐的,请问你母亲贵姓?”
贾言箴叼着排骨,猛扑上来将我摁住,我手舞足蹈,叫嚣着要将唐吉诃德大卸八块,贾这没义气的混蛋,有奶就是娘,摁得还真卖力!
“嗯,就是这样,按住不要动。”
忽然听见唐吉诃德声音响起,然后我下腹一凉,一股冰寒紧紧贴在我身上。我呲牙惨叫了起来,贾言箴吓得松开双手,朝后一仰,我跳起身来双脚乱跺:
“冷冷冷冷冷冷!冻死我了!!!”
低头看去,在我脐下三分,丹田之上,赫然多了一个鸡蛋大小、银白色的金属卵状物体,大约有一半已经镶进了我体内,剩下半个椭圆性的球体露在外面,随着我呼吸一起一伏。
奇妙的是,那金属卵虽然深深吃进我体内,我却并没有觉出什么压迫和不适,只是有一股彻骨奇寒,不断从它上面散发出来,自肚脐间往周围缓缓辐射。
“这是什么玩意!?”我对着唐吉诃德怒吼,“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现在要恭喜你了。”
唐吉诃德正色对我说道,我被他唬得一呆,气势缓和下来:“恭喜我?”
“没错,要特别的恭喜你。普通的男人只有两个蛋,你现在却有三个了,这不是得天独厚,可喜可贺吗?”
“姓唐的!我要你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不要这样激动嘛,我只是很诚实而已,你可以在我身上发现很多人类的美德。”
贾再一次扑上来,抱住我爆发在即的身躯,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神色严肃,对唐吉诃德说道:
“唐先生,你没有说出任何理由,就在商的身上安了这么一块莫名其妙的东西。作为他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自尊,我们不是随便由你折腾的白老鼠,整天由你尝试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顿了一下,松开抱着我的手:“如果你还是拒绝回答,或者编造个什么荒诞不经的答案来应付我们,那么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会坚定地和商站在一起,用拳头来向你讨回一个公道!”
一阵沉默中,唐吉诃德左手捧住右手手肘,右手手掌托着下巴,似乎在沉吟什么。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镜片泛出一片白光,眼睛深深藏在那光芒后面,完全看不见。
我跨出右脚,贾跨出左脚,四目交投,绽放出会心的笑容。好,就算豁出一切代价,也定要狠狠揍散他那奸诈的笑容!
“是镇压装置。”
唐吉诃德突然开口,缓缓说道。我俩对视一眼,收住蓄势待发的劲头,等着他进一步解说。
“是针对商秋君那强大的力量,所开发出来的抑制装置,今后在他使用能力时,如果能量指数超过一定值,这装置便会将其强行抑制,缩小异能输出的威力。
这几周我没有来找你们,就是在召集技术人员开发这项产品。商秋的能力过于危险,如果不加以有效的抑制,我怕会在人群中搞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件来,那后果将极度严重!商那恐怖的力量,你们自己也都看见了,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大事。想象一下吧,在商场、剧院、餐厅、车站,出现吞噬性的黑洞,夺去无数无辜路人的生命……这样的情况,以我手头的权力,也未必就能弹压下去。”
我听着他娓娓道来,不由抽动喉头,咽了一口唾沫。这家伙不是在危言耸听,实际上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完美控制自己的能力,他描述的那些情况,的确很有可能出现。我摸了摸额头,发现上面沁出了些许冷汗,翻掌使劲一把抹掉,追问他道: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要把这物事镶在这么尴尬的位置!?这样这样,我如何出去把马子!?”
唐吉诃德换了一个站姿,双手平平插在腰间:“如果你对人体经络有了解的话,就该知道,那个位置叫丹田。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的异力和武术中的内功有异曲同工之处,一切力量的催发,都是从丹田开始,同时那里也是能量的储积地。如果要压制你的力量,当然是将装置放在你的丹田之上,这样才能收到最理想的效果。
至于,商君你说的把马子的问题嘛……老实说,以我个人来看,你至少在三年内都不必有这个顾虑……”
贾言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面红耳赤,脸上烧乎乎的,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唐吉诃德奸笑着搓起了鼻梁,我忍不住对他吼道:
“你没事老摸什么鼻子你!?你以为你是楚留香吗!?”
“这个……当然不是……”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
“事实上,我的女人比他多得多。”
“……”
如果眼光也可以杀人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挫骨扬灰了……
姓唐的赶紧伸出双手,平平压下,示意我俩冷静。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打开房门跳出去,冲楼道里喊:
“静砚,你带着人过来吧!”
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就到了门前,唐吉诃德退进屋内,把房门拉得大开。
一堵墙忽然就出现在门外……呃,我是说,那其实是个人,只是他是如此的高,如此的壮,以至于当他站在门口时,我只能看到他胸膛以下、两肩之间的部分。
我听见他咕哝了一声,好像是在抱怨门框太过狭小,接着一只手探进来,抓住门框上沿,身躯微微斜倾,将一颗硕大浑圆、光秃秃亮闪闪的脑袋伸了进来。
“啊!海怪!”
我脱口惊呼,他歪过头瞄了我一眼,一揉肩膀,整个身体挤进屋来。室内空间登时变得拥挤无比,所有的家具跟这巨人一比,就好像是小孩过家家酒的玩具。
“我不叫海怪,我姓屠,屠杀的屠。真名已经忘记。因为以前穷怕了,所以现在我叫屠穷。”
“啊啊,”我发出无意义的感叹声,“猛将屠兄!久仰久仰!”
“我姓毕,叫毕先。毕业的毕,先后的先。”
一道尖细嗓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吓得我一哆嗦,循声看去,才发现屠穷脚边还站了一名瘦瘦小小,身高只及他腰的伙伴。这人满脸胡渣,看起来怎么也有三十上下,个头却只若十几岁的少年,倒是挺胸昂首,站得煞有气势。
“啊啊,这位……这位猛将毕兄,久仰久仰,too!”
我嘴上热情招呼,心里暗暗嘀咕:图穷匕现……这都是起的些什么狗屁名字?还都一个个说话爱学古龙……
“咚!”
一口红色大皮箱掷进室内,震得烟尘四起,一道亮红色身影随之出现在室内,长发披面,莫辨男女。我立刻认出这就是驾驶那别克车的司机,不禁大皱起眉头,觉得头痛得要命:唐吉诃德带来的这些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怪异。
只听红衣长发人开口说话,嗓音娇细悦耳,宛如出谷黄莺——这竟然是一个女人!
“我姓林,叫林静砚。”
随着话音,她优雅地抬起右手,轻轻拂开披散在脸上的长发,我这时才注意到那长发被挑染成了一缕缕暗红色,显得非常娇媚。
“受上级委派,林静砚现率屠穷、毕先二人,与商秋、贾言箴组成特六处第十三分队。”
娇柔嗓音再度响起,像奏起了一首华美的乐曲,我呆呆盯住她的容颜,张口结舌,心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握在掌心揉捏不止。
好、好美丽的女孩……
她的脸庞似修饰华美的银盘,白皙饱满,又带着些健康的红晕;双眉弯如秋水,若穿云而去的弦月,余韵悠回;双眸粲然有神,黑亮的瞳仁在饱满的杏目内闪闪生辉;鼻梁高挺,鼻翼随着呼吸微微起阖,灵性四溢;嘴唇在话音落后,便紧紧抿在了一起,淡淡红色影在唇瓣上,像娇艳欲滴的草莓;长发掩映处,露出一对圆润的耳垂,却没有戴任何耳坠,浑然天成,不加雕饰。
我清楚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呻吟:这绝不该是人间的女子……
她分明是一幅洒尽眷顾的画卷,一首缥缈如雾的天籁,一泓叮当流淌的山泉,一道恍若梦幻的风烟,一束芸芸初胎的蓓蕾,一朵自在飘扬的云彩……
我傻傻的,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只想静静地一直看着她,连半个音节,也不愿意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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