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请坐。”女子走到正厅的木椅上坐好,纤细白皙的手理了下裙摆,露出一截戴着一只碧绿手镯的如雪皓腕,洒脱大方,丝毫没有一般少妇的羞怯样子。
这弱质女子不会武功,可是亲切中自带着一种疏离,让人不敢放肆。
“我们所说之事不知帮主考虑如何?”石扶风问道。
“只是妇道人家,不用如此称呼,两位就直接唤我舒娘吧。”舒娘笑着说道,“两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之人,昨日入帮本应亲自相迎,却不想犬子竟私做决定,冒犯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舒娘也不回答,说着客气话。
“帮有帮规,我二人不请自来犬子也是按帮规办事。”我客气得回道,“合作的事。”
“不知姑娘有伤在先,昨日姑娘酒醉舒娘安排不妥,不知姑娘先在感觉如何?”不等我话说完,舒娘就目带关切地问道。
“呃,多劳舒娘关心,我身体尚好。”
在李府养伤四天后就赶往这儿了,昨日拼的酒又是辽东第一烈酒烧刀子,伤重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合作之事不知舒娘作何打算?”石扶风再次笑着问道。
我皱了皱眉,这件事对红帮百利无一害,上午石扶风已经做了些工作,不可能没有一点效果。
“舒娘......”
“娘,”伴随着话音院子里进来的男孩正是昨日我教训的男孩,红帮少帮主。
“忻儿,今日书可读完了?”舒娘笑着说道,握着舒忻的手幸福得笑起来。
“读完了”舒忻回道,转过身瞥了我一眼才低下头道,“昨日舒忻多有冒犯,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舒忻在舒娘面前乖巧守礼,让我有一种昨日横行霸道,心狠手辣的不是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却着实不善。
“司马教主”
舒忻抬头来看向我,亮晶晶的眼睛,唇边戴着笑意,我愣了一下,“何事?”
舒忻松开舒娘的手,走到我的身边,“红帮虽然帮众众多,但向来是民不敌兵,想必这点司马教主也清楚得很,若是金兵攻进保洲城,即使撤出,我们红帮虽然遭受重大损失,但还不至于损伤元气。若是合作,试问你们如何保证这个合作的基础,和你们合作抗金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尚且连合作的目的都没说清楚,就让我娘和你们合作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说完一脸严肃得看着我。
“忻儿,不可如此说话。”舒娘在旁边喝道。
“这件事可不是强人所难,你们不参与合作现在最好就快点撤离,免遭池鱼之灾,背乡离井去景国内地,先花大笔的银子打理当地官府,然后三天两头的打打杀杀,今日所见红帮固然帮众众多,但是老弱妇孺也不少,还是说少帮主你有能力来对付。”不等我回答,石扶风在一旁敲着扇子,慢条斯理得回道。
“忻儿,退下。”舒娘说道。
舒忻站在原地,沉着脸怎么也不肯离去。
“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娘,忻儿告退。”
“还请二位多多包涵。”舒娘收回看着舒忻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舒娘不用操心,令子年龄尚幼。”我安慰道,舒娘笑笑,坐在我身旁的石扶风低低得笑起来。
“司马姑娘若是犬子有姑娘一半懂事舒娘我也放心了。”
我尴尬得笑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看来也不过二八。大厅的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若是与朝廷合作了,这打仗的事我们能做什么?”久久未出声的阿八严肃得看着石扶风问道。
“呃,这打仗的事并不只是用兵决策,行兵打仗,地形也很重要,知道哪里是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走哪里能够更快更有利,走哪里并无好处,哪里危险哪里安全,知天知地,才能胜无穷。”我说道,我看上去就这样没能力?!
阿八皱着眉,一双眼睛全是疑惑,我扫了一下其他人,舒娘微微笑着,另几个也是迷糊的样子,无论是表情还是身姿都在告诉我不懂。
“唉,就是这样的,”我站了起来,边走边解释道,“你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告诉哪里有山,山上的环境,哪里有路,路是不是够宽,哪里树木茂盛容易潜藏,哪里险峻,哪里平坦,哪里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这几种地形。”
“懂了吗?”我站在阿八面前问道。
“不懂。”阿八摇摇头。
我正准备抬左手给阿八做手势,却不想牵动伤口,顿时抽气。昨日果然是撕裂好不容易合起来的伤口。
“你们懂了没?”我捂着手臂向其他人问道,却见其他人有的一脸呆滞,有的一脸关切。
“司马姑娘,这件事舒娘会交代下去的,姑娘有伤在身还是先请会去休息吧。”舒娘说道。
“可是,”我看向石扶风,其他的关于粮草方面的事还没说呢。
“我已经交代过了。”石扶风好笑道,“走吧。金军怕是要来了,咱们早点回去早点准备吧。”
“可是。”总觉得还有事情没说,我看着石扶风,他的眼睛很明亮,安安静静的,好像夜里的倒映着星星的湖泊,很干净。我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如果是石扶风做了,我就不用在多事了。
“舒娘,司马青来日再拜访。”站在牌楼下我笑着说道。
舒娘点点头微笑地招招手,我和石扶风上了马车,车夫赶起车来,马车在来时的路狂奔起来。时间真得很紧了,四天后金军就要来了,到时候一场大战是逃不掉了。
我盘腿坐在矮桌旁,身上还穿着阿八的娘给我换上的灰色衣物,两个长辫子垂在腿上,捧着热茶,白色的热气抚在脸上,温暖中带着一点点冰凉。
“司马青穹。”
“嗯?”
车内安静了片刻,我抬起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石扶风,“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石扶风顺着翻起的车帘,终于缓缓吐出口气,喃喃道。
“在想我的前世和今生,我在想前世的事是不是只是前世,前世的那个我是不是只是今生的过客,前世的爱人今生碰到了还会不会再爱?”我转过身,淡淡道,并没有笑。
“黄粱一梦浮云过,那梦做全了整整一生,醒来后也只当是再世为人。”石扶风轻笑起来,声音低哑。
“是吗?”爱并没有消失,只是中间有长长的一段时间和无法到达的空间的间隔。
“我帮你疗伤的晚上,你一直在低声说话。”
“哦。”恐怕不止低声说话,更多的是泪流满面吧,“你信吗?”
“怕是信与不信都无关我事。”
“你若是信了赶紧求个符挂在身上。”
“怕是没用。”
“是啊,观音都镇不住呢”
......
翻开的车帘边,夕阳如火。
“石扶风,你人还不错”
“石扶风,我们俩拜把子吧,你做我兄弟。”
“拜了把子,流惑教和天一阁称霸武林。”
“石扶风,你说话”
“石扶风,你个混蛋,竟然睡着了。”
“算了,你睡吧。”能装你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