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桂娘的院子里听了一堆古诗,按照桂娘所说的是身为花魁,必须要善解人意,所以要懂一些古诗。虽然我觉得只要善解人衣,但是最后还是认命跟着桂娘背着古诗,一直到阳光西斜,桂娘才总算放过我。
“红芷,留下来跟我一块吃饭。”正准备离开,桂娘却突然叫住了我。我转过头,她早已起身向着房内走去,只留一抹背影,踱着一层西下的阳光。我疑惑得带着南儿跟着她的背影走进了屋中,整个屋中家具陈旧,红木的的方桌,靠着窗子放着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把牛角的梳子。贴着梳妆台不远的地方放置着架花的大床,被子是红色的,只是帐子被洗得发旧,随意得挂着。
有些惊讶得看着房间的布置,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是桂娘的房间,倒有几分像女子的春闺。桂娘看我愣在原处,又走过来牵过我的手,走到桌旁让我坐下。我坐定,她拿起桌中央青瓷的茶杯,放好,本以为会是茶没想到竟是清水。
我也不说话,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冰凉的。
桂娘走到站在门边的南儿身边,小声说了句话,南儿点点头,听话得走了出去。
我看着桂娘,让南儿出去守门了,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红芷,这两天在红韵阁感觉如何?”桂娘走过我的身边到梳妆台旁坐下,拿起旁边的牛角梳缓缓梳着头发,看似无意得问道。
我也不知桂娘这么问到底有何用意,微微停顿了一下,磨着茶杯上的青瓷回道:“多谢桂娘关心,红芷这两天很好。”
“红芷,楼里的姑娘大部分都是身不由己,我这边虽不是个正经的地方,但好歹也是个栖身之处。这个世道想必你也知道,相貌好一点不是做妾,就是被那些个入城抢劫的流兵糟蹋了。嫁了一个男人,新房还没暖,男人就被征军了,到头来还是没有生路可谋。”桂娘语气平静的说道,自顾自个地梳着头,看也没看我一眼。
“红芷知道。”我回道,只是心中有些疑虑,这可不像一个老鸨跟楼里的姑娘说的话。
“我看得出来,红芷,你绝不是这小城里的姑娘,以你这样的才貌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她停下手,小心得放下梳子,对着镜子抚了抚两鬓的发,然后回过身看着我。
“桂娘,红芷不是有意欺瞒,只是……”我心中警觉,面带为难之色的喃喃低语,脑中快速想着要编个什么样的谎。
“红芷,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家境败落的商家女,或是落魄的官宦女子。”桂娘打断我的话,看着惊愕抬起头的我,“只是既然到了我红韵楼来,不管身上背负着什么都给我统统忘了,只要记住你是红袖就好。”语气严肃,唇角挂着尚未消失的一缕笑。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果然是大意了,这世上没个简单的笨人,罔我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桂娘我也不会挡着你另谋生路,再过几天的那位大人物也不是你我能得罪的,别给我惹事。你毕竟还年轻,趁着年轻,名声打响了,才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去。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这几天好好练好我教你的那套舞。”说完刚才那番话,桂娘又恢复了那副娇媚的样子。
我坐在桌边,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人的一番话语,我要真是到这地步,还真得照着她说的那么做。
“南儿,东西拿进来。”桂娘笑着对着门说了一句。南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小碟子进来,走到我的面前放下,双手冻得通红。我这才看清楚这碟子里竟是菜籽油,这油有什么用。
“嗯,点起油灯来。”桂娘说着,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好,撩起我耳边的长发,手指在我的耳垂上捏了捏。我心中一惊,不会要给我扎耳洞吧。
我看着南儿点着盏油灯走了过来,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我差点跳了起来,就这样直接扎,还不疼死人。看着桂娘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一阵阵冒着寒气。我不要啊,这么大牺牲。
“在我家乡,女子三岁就要扎耳洞了,你现在也有二八了吧,没有耳洞的女人就不是真正的女人。扎耳洞可是件大事,今天我就亲手帮你扎了。”桂娘语气轻松地说着,还对着我的耳朵吹了口气。这是谁说的话啊,我当初没扎耳朵不是好好的,连白兰都没说什么。再说了扎了又怎么样,头发还是披下来的啊。不行,耳洞不能扎,我现在是司马青,司马将军的儿子,要是扎了耳洞,我怎么演啊!
正准备起身,却被桂娘一把按住,耳垂忽然被捏住,鼻尖问道菜籽油的香味,桂娘正用油慢慢的揉着,我侧过脸看着桂娘认真地帮我做着准备工作,眼中在光中盛着温柔,闪着光,这光亮让我心中软软的,暖暖的。我定了定心坐好,就任性一次好了,以后再想办法掩着。
我这边刚做好,那边桂娘已经拿着针迅速而准确地扎进了我的耳垂,刺痛一下子传来,酥麻的痛感从耳根传到半张脸,疼得我眼中都有了泪水。微眯着眼睛,旁边的南儿看到我这样,捂着嘴笑,我瞪着她,这小丫头,准是你向桂娘告得状吧。
桂娘扎好另一只耳洞,从梳妆台的锦木盒中拿出一对简单的鱼形的银质耳坠,动作温柔地帮我戴好。两只耳朵都火辣辣得疼,我拿出帕子揉了揉眼睛,看着桂娘和南儿哭笑不得。
在桂娘那吃完晚饭,和南儿一路打打闹闹地回到东楼,让南儿帮我打好热水,我便吩咐南儿回去休息了,自己坐在桌子旁边,倒了杯热茶,等着白兰。今天的自己好像真的只是这红韵楼中的红芷一般,可以如普通女子一样为了红妆打打闹闹,甚至为了桂娘的好心,而扎了耳洞,明明知道这次扎了耳洞会给以后的乔装打扮带来多大的不便。不过竟然做了就不会后悔,虽然桂娘说的不是真相,但是入了红尘,前尘旧事又何必计较,更何况我还是连自己的前尘都记不起的孤魂,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现在是司马青穹,不管是为了司马青梅,还是为了清风老道的期盼,亦或是给桂娘这样的女子一个稳定的居所,我都要为这个景国出力。这样想着,忽然有点想发笑,这些年自己总是心中郁结,其实大概是对自己身份不确定的一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