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这里已经很久了,周围什么都没有,包括光。所以我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慢慢地走着,这是我唯一可做的事。过了多久呢?也许千百年,但也许只是刹那,我已经记不起来了,甚至有点记不起我自己是谁,但我知道,自己前进的目的是为了找到一片光明之地,走出这片虚空。正在迷茫之间,忽然,只觉脚下踩在一个旋涡中,然后自己的身体便迅速地往下陷,我也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快来人啊,王爷好像要醒了。”
隐隐听着身边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并且还带着一点哭泣声。这是谁在哭呢?那个王爷又是谁呢?对了,我又是谁呢?
想起来了,我叫赵厅,好像是烧水的时候被电了一下。可怎么现在还活着呢?难道没有电死?有可能。既然我没有死,那么这个哭泣声是为谁而发呢?我得看看,难道这是医院?病房中有别的人死了?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里的应该是屋顶吧?但为什么这么暗呢?现在的医院还有这么差的病房吗?随后,我便看到身边站着一个人,不过这人穿得怎么这么怪呢?而且这人还睁着老大的一双红红的眼睛正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惊喜之色。一见我看他,就对着我喊起来。
“王爷,您真得好了?太好了,这两天都快急死小人了。王爷,您等等,我去找大夫再给您看看。”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他这是在对我说话吗?我扭头看了一下床的另一边,再扫了一眼屋里,好像没有别人啊?难道真的是对我说的?不过这‘王爷’二字从何说起?看来是认错人了,我又不是老头,那来的‘爷’这个称呼呢。
这时我才有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来,这一看却让我更加惊讶了。虽然我是个理科生,但凭着自己对宋朝的熟悉,还是一眼认出,这里面许多东西都是宋朝时用的样式。这是什么地方?谁家这么有钱,家里摆得全是古董?不过这些好像也不是古董,这些东西明显最多也就几年的历史,只是样子确实是正宗的宋朝式样。
这时,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只见那年轻人先对着我一点头,说了声:“王爷,我把大夫请来了。”说完便扭头去对另一个道:“王大夫,帮我家王爷看一看吧。”这一次我却是真的明白了,看来他确实是对着我说的。只是我这时虽然醒了,但却没有什么精神,并不想多说什么,而且感觉头晕目眩,并不舒服,让大夫看一下也好。
这位大夫坐在床前,然后给我诊了一下脉,又看了看眼睛。便站起声来对着我一躬身,说道:“恭喜王爷,您身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要再以后好好休息几天,吃点滋补之物,很快就会完全愈全的。”说完,便由那个年轻人领着出去了。
我在他们走了以后,却感觉有点累,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梦中,我看到一个人,他从小生在皇宫,长大后被皇上封为康王,然后就是金国的入侵,他被当作人质送到了金国的军营,后来又被别人换了回来。但不久,又被派作议和的使都前往金国的大营,在路上受阻于磁州的百姓,在混乱中被当地百姓给砸死了。
就在被砸倒的那一刹那,我醒了过来。静静地想着梦中所见到的事,我已经明白了,那个人正是赵构。而自己其实已经死去,只是在死后,灵魂却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来到了北宋末年,然后正好附在了刚被人砸死的康王赵构的身上,占据了他的肉身。根据历史,其实如果我不附在赵构身上,这位南宋的开国皇帝也决不会死,迟早肯定会醒来,但我的附身,却把他当时有点脆弱的灵魂彻底给打散了,而其中包含的记忆却留在了脑中。我第一次醒来时,这些脑中的记忆并未与我的灵魂融合,所以我还有点头痛。但随后却通过做梦,彻底的与我的灵魂融为一体。赵构二十多年的记忆都已经成为了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我无意中把自己的这位祖先给‘杀死’了。
这时也知道,刚才的那个年轻人正是自己从小的伙伴刘赋。看他那哭红的眼睛以及有点疲惫的身形,可知我昏迷的这两天一直都在照看着我。
我正在想着自己的离奇的遭遇时,外间传来开门声,接着刘赋走了进来。看我醒着,便高兴地说道:“王爷,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去吧?”
我看着他那惊喜激动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让人给我去弄点粥吧,我还真有点饿。”等他出去吩咐人去做粥后,便又回到屋中。看来我睡着的这一段时间他可能也休息了一会儿,明显比我第一次见他时要精神多了。虽然现在我明白自己实际上跟赵构并不是一个人,但对刘赋,却感觉很亲切,也许是受赵构的记忆的影响吧?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然后对他说道:“刘赋,你坐下吧,咱们聊一会儿。”
等他坐在床前,我才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爷,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了,今天早上醒来后又睡了一天。不过您已经没事了,大夫说,你就是由于长时间昏迷,身体还有点虚,其他的问题已经没有了。”
“那就好,不过这几天你没有休息好吧?我让你担心了。”
刘赋有点腼腆地一笑,说道:“爷,侍候您是我的责任,这次没有把你保护好,我已经非常不安了。哼,那个可恶的家伙,竟敢殴打王爷。爷,不用担心,我已经让磁州知府把那个人给抓起来了。就等着您醒了后发落他呢。”
我这时才想起那个把赵构给打死的人,心想那人也就是倒霉点,正好把石头砸在我的头上罢了,换了是别人,也不会被抓下狱的,再说虽然赵构已经‘死了’,但我却是托了这个人的福,才活过来了。所以就对刘赋道:“刘赋,你一会下去就把那个人给放了吧,他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想咱们去议和,可能做得过激了一点而已。再说,我现在不也没事嘛。如果是换作别人就是被打死,我想你也不会去管他,是吧?”
刘赋听了我的话,看来有点惊奇,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爷发话了,我就让人把他放了吧。”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勉强,但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喜悦,看来他也不想把这个人怎么样的,只是不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才没把人放去罢了。不过看来对我这么好说话有点惊奇,也是,以前赵构虽然跟刘赋关系很好,但对一般的百姓却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要是有人敢把他砸倒,那一家人都得倒霉不可。
我也不说破他的心思,只是问道:“刘赋,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爷,这是磁州知州宗泽大人的府上。”
“哦?宗泽?怎么我没见到他呢?”
刘赋一笑说道:“爷,宗大人这两天晚上经常来看您,只是您没醒而已,白天宗大人忙着修筑磁州的防事,是没时间回府的。”
我点了点头,这位宗泽是北宋有名的抗金英雄,他忙着公务,没时间回家,我还是相信的。虽然以前赵构也曾经见过这位宗泽,但只是远远见过,并没有打过交道,所以印象不深,这时我到是很想见一下这位名垂千古的英雄。
“刘赋,等宗大人回来,你让他来见见我。”
过了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粥的被人送了进来。我正坐起来喝粥的时候,外面有人报道:“王爷,外面宗大人听说王爷已醒,前来求见。”
我一听宗泽来了,便说道:“快请宗大人进来。”
工夫不大,从外面走进一人,来到床前,就要对我行大礼参拜。我赶紧说道:“宗大人不必多礼!”然后对刘赋说道:“快扶宗大人起来,我受不起的。”
宗泽到是个爽快人,见刘赋扶他,也就起来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我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赞赏。我让宗泽坐下后,他才说道:“王爷,由于下官教导无方,在磁州地面竟然出现了误伤王爷的事,幸亏王爷安然无恙,不然下官百死莫赎啊。”
我看着眼前的宗泽,虽然年岁已经很大,而且还日夜操劳,但精神却很好,在野的话肯定是为急公好义的好人,而在朝为官也一定是为精忠报国的忠良啊。由于这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历史人物,所以很是好奇,不免盯着宗泽多看了一会。
刘赋见我没有回答宗泽的话,只是在那儿发愣,不由轻声道:“王爷?王爷?”
“嗯!?哦!宗大人不必担心,本王身体没什么大事,只要休息几天很快就会好的。不过,听说那几位殴打使者的人还都关押在牢?”
宗泽一听我提到这些人,面上就是一紧,站起来回答道:“回王爷,是,这些人正关在牢中。只是这些人虽然有罪,但他们也是不想大宋朝向金国投降议和罢了,其一片心思却是好的。下官恳请王爷念在他们对大宋朝忠心的份上能够从轻发落。”说完又施了一礼。
我轻轻笑了一下,对宗泽说道:“宗大人,快快请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提起他们,就是想让你把他们放了。我现在已经没事,当然不会为难他们的,你放心好了。”
宗泽一听我这么说,有点激动地答谢道:“下官替这些百姓们谢谢王爷了,没想到王爷如此宽宏大量,下官佩服。”
我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刘赋已经说道:“那是,我家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跟这些人记较呢?宗大人,我早就跟您说过没事的,你就是不听,现在放心了吧。”
我笑着瞪了刘赋一眼,这才对宗泽说道:“宗大人,你辛苦一天,早点休息去吧,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的。到是你一把年纪,可不能太过操劳啊。国家需要留着你这样的人做大事,要是在这些细务上把你给累倒了就不值了。”
宗泽感激地点了点头才说道:“多谢王爷关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撑得住的,再说为国家做事,我心中高兴,要是现在让我回老家闲着,可能两天我就会被闷死的。”听到这话,我想着这话到是实话,史书上记载宗泽之所以会在一年后去逝,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赵构南逃,他不能继续抗击金兵而气死的。
等宗泽退下去以后,我才对刘赋说道:“刘赋,你也下去休息吧,这几天也把你累坏了。”刘赋看了看我,以为我又困了呢,便说道:“那王爷您也好好休息吧!”说完,便下去了。
看着刘赋走出去的身影,我心中却有些愧疚。这个人对赵构忠心耿耿,但却不知道,自己忠心的对象其实已经换了个人。但我又不能对他说什么,而且他也不会相信。以后就让我做他的‘主子’吧,只要我好好对他,也就算对得起他这份忠心了。
人生真是变幻莫测,仿佛昨天还在自己的家中看宋史,今天却已经走进了历史。醒来后一直没有深思自己的处境,现在想来我身在磁州,那么东京汴梁也快要被攻占了,很快就要发生‘靖康之耻’了,而随后……,随后赵构就会登基成为宋高宗。那就是说我快要当皇帝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想法震得我脑子有些呆滞。
皇帝——这是什么概念?九五至尊,一国之主。我这个理科生也有这样的鸿运?恍惚中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胳膊上传来的锥心之痛让我明白,自己确实是来到了古代,而且还有可能成为皇帝。
我就这么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再也无法思考任何问题。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