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朴实无华,原木色的小盒子,打开来,竟有一个手工精细的木雕舞女缓缓升了上来。这不过人半个手掌大的小玩意,四肢颈项都装有机括,搅动盒底的细链,它竟然开始搔首弄姿的跳舞了!玉臂轻摇,腰肢扭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好像真人一般!
周武君被逗乐了,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对这么精细的小宝贝更是爱不释手:“你到我的首饰盒里随便挑,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只不过要拿着小家伙交换!好不好?!”
鲁能扔了粒干酪进嘴里,轻蔑的哼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宝贝,我半天就能做出来,你要喜欢尽管拿去好了,首饰什么我才不要呢,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真的?!鲁能!你是好人!!是天下最大的好人!!”“行、行了!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丢脸吗?!”“丢脸?为什么啊?”“你…行了,反正你就是这德性….”
三个人又聚在了一起,莫愁只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虽然时过境迁,各人的经历已有所不同,但是她还是很珍惜这种感觉…放下手里的刺绣,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再说下去就又要吵起来了。鲁能,你刚才说起皇帝陛下要颁旨,令公主到三阳关上去的事情,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啊?”
“嗯,是少爷跟我说的。”鲁能坐正身子,严肃起来:“白老将军病重,他是护国重臣,位高权重,皇上又不可能亲身探望,所以少爷就建议,可否能令公主前往三阳关代为探望,据说皇上已经准了,诏书不日就会送到吧。”“那…白大人也会来吗?”莫愁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是自然,少爷要将义父接回燕都去养病,三阳关军务,将由大哥白豪代理。”鲁能说到这,叹了口气:“这几年羟古一直虎视眈眈,乌墫各国又立场动荡,义父这节骨眼上病倒了,实在不是好事情…”“谁家老爹病倒了,都不会是好事情的。”周武君没好气地说道:“要是我爹爹也能到三阳关上去,让我们团聚几日,那该多好啊……”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谁都知道,楚逊王没有朝廷诏令,是不可能擅离封地的,平湖说的话,不过是个很难实现的梦想。片刻,莫愁说道:“难道大人建议公主前去三阳关探望,仅仅只是为了白老将军的病吗?”
鲁能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机灵,当然还有别的事情!”
两个女孩都警觉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鲁能压低声音道:“羟古人奇袭辽郡,攻占我关外大片土地,越摄珊却一直作壁上观,置天朝的求援于不顾,对此,朝堂上早已议论纷纷。越摄珊一介武夫,有勇无谋,刚愎自用,左翼比肩王掖呼斯曾极力劝他出兵援助我天朝,共抗羟古,却被他一顿臭骂赶出王庭,他对自己的叔叔都是这样,还有谁敢在他面前偏袒天朝?!再加上冒珊拥兵自重,多年没有来朝,反叛之心,路人皆知,想必在不久之后,乌墫国内,将有一场大乱!”
莫愁脸色有些苍白,一旁的周武君紧紧抓着她的手。
“少爷这次借义父病重,请公主到三阳关上去,就是为了商谈大事。”“大事?!”武君不解的看着他:“现在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个胖子只听阿幼兰的话,我和莫愁坐在王庭里,就像是坐在刀口上,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保障,要是想靠我来扭转局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莫愁突然开口:“大人深思熟虑,肯定不是为了向国主进言之事…难道,是有办法改变公主在王庭中的立场?”她猛地抬起头,露出惊讶的神情:“莫不是,要将越摄珊…取而代之?!”
鲁能的眼神里流露出钦佩的神情,慢慢点点头:“正是。如果能借冒顿之手……”
“我反对!”莫愁嚷了起来,她身边的周武君还听得不明不白,疑惑的看着她:“莫愁,你怎么了?…”“自古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身在帝王之家,三纲五常犹不能忘!越摄珊虽然不堪,但毕竟还是公主的夫婿,如果…如果他死了,要令公主变成寡妇吗?!”
周武君终于反应过来了,脸色变得煞白。
“莫愁,你一向聪慧过人,怎么也这么冥顽不灵?!”鲁能有些生气的看着她:“公主出塞以来,你们遇过多少凶险,活到今天并不容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天朝社稷安泰,黎民百姓能享太平?!现在却变得婆婆妈妈,说起什么三纲五常,我问你,难道就因为越摄珊是公主的夫婿,你们就要帮他挥师南下,踏平天朝国土吗?!”
“你、你纯粹强词夺理!”莫愁又急又气,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不相信,这会是大人的意思!”
“很抱歉!这正是我家少爷的主意!要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最好听他的话!”“你不要骗我了!大人是那么善良的人,他一直很同情公主,又怎么会出这样歹毒的计策!一定是你!是你想出来的对不对!”莫愁一下站起身,满怀怨恨的看着鲁能,好像他们从未熟识一般:“你做过的事情,不要以为我全然不知!当年你为了公主能离开阴山,不惜放火要烧死老夫人!现在这种为了保全社稷,不惜牺牲公主的办法,也只有你这种阴险的人才能想出来!!”
说完,她便哭着跑出去了。
留下鲁能和武君,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周武君呆呆的问道:“原来如此…那场大火,真的是你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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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斯刚走出毡房,迎面便撞上飞奔过来的女官。她一向是那么安静娴淑,现在这样子实在令他大吃一惊,连忙一把扶住她,就看见一张挂满泪珠的小脸:“出、出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你吗?!”
“不…对不起…”莫愁连忙站直身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哭泣的女官和手忙脚乱的右将军,已经引来周围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乌鲁斯连忙住着她的手臂,将她带进自己的毡房里:“你别闷着不说话啊,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我一定帮你出口气去!”
莫愁坐在榻上,乌鲁斯心急如焚的蹲在她面前,这身受酷刑都不曾落泪的女孩,此时的泪滴竟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落下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慌慌张张地用大手给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粗糙的手掌弄疼了莫愁,她皱起眉头来,吓得将军连忙收手:“对、对不起!”
“大人…”“什么事?!”
她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你要老实回答我啊,如果国主去世了,谁会代替他登上王位呢?”
这样的问题更加令乌鲁斯吃惊了,他茫然的挠挠后脑:“突然这样问…其实有很多人,比方说….还有…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呢?”
莫愁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我很害怕…不知道以后还要面对什么…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的难题来考验我?到底该怎样?到底该走哪一条路?是为了谁?还是为了国家?…我的脑袋里都是问题,明明我的选择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可是我就是害怕了,总觉得只要一说出口……”
“嘘,不要再说下去了。”
乌鲁斯突然伸出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莫愁没有反抗,她的额头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温暖的体温奇迹般的令她的心情平和下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兄长一样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在他身边,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能让她完全放松,不再烦恼和恐惧……
“哎呦呦!好像没有挑对时间!”
接触到乌鲁斯想要杀人的目光,左将军安普在门口冷笑着说道:“我是无所谓啦,不过国主有事情找这位姑娘,请跟我到穹庐大帐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