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特依法施为,制作的技巧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不到天黑,一捆足以致命的箭制作完成,而蛇毒也已用尽。这样的箭用来练习无疑是浪费,华特又趁着余晖做了更多更简单的练习箭支。
折腾了一下午,华特早已疲累不堪,收好弓箭,就此沉沉睡去。
华特梦见自己见到了母亲,她美丽慈爱的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母亲身旁站着一位中年男人,那是父亲吗?可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相貌。母亲端来一杯水,水色清亮,水面倒映着母亲微笑的脸,也倒映着父亲微笑的脸……父亲的脸原来可以在水中看见!
那张脸坚定从容、睿智深沉,眼睛像星辰一样闪亮,而他最显著的标记,就是鬓下到嘴角的一条疤痕……嗯?这不是将军么?华特猛地抬头,眼前的双亲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晶莹透亮的魔杖……
电光四射、火焰纷飞,无数身着黑袍的法师仰天吟诵着什么。天空乌云密布,倏忽间,乌云深处钻出一个硕大无朋的三角头颅,那比山峦还高耸的身躯吹散云雾,踏平吟诵的法师、踏碎人类的尸骨,发出翻山倒海的长啸,笔直地冲向近处……
华特从零乱的梦境中惊醒,深吸一了口气,晨露凝在树枝上,天已蒙蒙亮了。
“孩子,你做噩梦了么?”将军适时地回来了。
“也不全是噩梦,我梦到了母亲,还梦到……还梦到你成了我父亲。”
将军沉默了一下,避过这个话题:“你觉得压力很大吗?”
“对,像是来自魔法,而又不全是。”
“让我来分析一下。”
“嗯,我会认真听。”
“你产生压力是因为你恐惧。”
“恐惧?”华特有些不明白,“我害怕魔法么?”
“不,你的恐惧来自两方面。人对未知总是怀有敬畏,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此其一;以前你总能在我这里找到可用的知识,而这次出了意外,这意味着今后你要独自面对未知,此其二。某些时候,你已经把我当成了你的精神依靠,而当这依靠消失后,你的潜意识对你能否独自面对问题产生了怀疑,这就是你产生压力的最大根源。”
华特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得点点头,“看来真是这样”,忽又想:“我之所以恐惧是不是因为我懦弱?”
“懦弱?别妄自菲薄,你也算懦弱的话世上就没有英雄了。像前面说的那样,恐惧是一种本能,它有时甚至能救你的命,没有恐惧的人,要么是莽夫,要么是傻子——所谓英雄,不是看他有没有恐惧,而是看他有没有战胜恐惧的勇气!”
“……我明白了。谢谢你,这些话对我的帮助很大!”
“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好的,你说吧。”
将军沉默了半晌,华特感应不到他的想法,久等之后也不见回音,不由得问:“将军,你又休息了吗?”
“没,只是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也许现在还不到时候……”
“那,等你觉得应该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华特直起身,叫醒威尔,两小孩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旅程。
华特边走边练箭,敏锐的视力加上周密的力学、弹道学知识让他不费什么工夫就掌握了射箭的诀窍,射出的箭极其精准。就是力气还差太多,这让他每次都不能把弓弦拉满,不过,在射杀猎物时换上淬毒的箭头,能很大程度弥补力量的不足。
“力量是衡量身体素质的重要标准,它看起来是先天的,但实际上取决于后天训练的强度。力量训练是个长期的过程,必须坚持不懈。”
华特每天坚持做各式各样的跑步动作,锻炼心肺功能,提高下肢的耐久力和暴发力;又做下马桥、仰卧坐、俯卧撑等各式各样的上部运动,着重提高上肢的力量……华特把穿越多弗若的艰难路途当作了磨练意志与体力的试金石,辛苦离他渐渐远去,他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宽敞,越来越坚实。
路遇的毒虫野兽并未对两小孩造成多大风险,沿河西行了整整两个月,终于走到了河的源头。两人再折向西北,离穿越多弗若森林只剩下不到一周的路程了。
威尔指着远处峰顶积雪的山峦,问:“表哥,那是什么山?”
“那是斯堪达尼亚山脉,看到左边那座主峰了吗?峰顶终年积雪不化,称为白帽山,右边那座更奇特,整座山峰都是白色的石头,称为白石山,两座山合起来,称为双子峰。”
“你懂得真多!等我长你这么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出海远行!”
威尔只当华特的这些知识都是出海得来的,华特却知那是大域图上的标注,当下也不好说破。大域图给了他整个世界山川河流的详细信息,但他并没有发现其中隐藏的宝藏或神力的秘密,华特并不因此感到失落,仅仅是前者,已让他受用不尽了。
“我们要去双子峰那儿吗?”
“为什么不?双子峰东边,再翻过连绵的山脉,就是冰雪的世界——北国维爱;而双子峰西边,跨过大峡谷,就到依拉尔边境了,你的妈妈、我的姑妈——伟大的女巫李薇·罗兰德,我们离她已经不远啦!”
威尔一阵欢呼,惊起一片飞鸟,“‘女巫’是不好的词语,应该称她为‘女魔法师’!”
“好吧威尔,听你的,就叫女魔法师,伟大的女魔法师李薇·罗兰德!”
两人兴奋地谈笑,不知不觉又到了午餐时间,威尔问道:“表哥,今天我们吃什么?吃了好几天的鸟了,我想换点别的。”
“噢,威尔你这小馋猫,让我想想……弄只兔子来吃怎么样?”
“那太好了!我先去生火。”
威尔学会了燧石打火的方法,这样的工作就交由他来做了,华特微笑地看着威尔匆匆跑开的背影,取下弓箭,一头钻进了树林。
两个月的训练让华特的体能有了质的变化,而这里的地面又不像南方那样松软,这让华特跑起来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兔子多半生活在草丛茂密的地方,华特想试试在飞奔中射箭的感觉,于是快步冲向草丛,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这样既可惊走潜伏的毒蛇,又能惊走那灵巧的猎物——兔子。
果然,一只灰色的野兔从草丛中跳出,往森林里侧飞逃,华特双足用力,往后紧追。遇到横卧的枯木便一跨而过,遇到挡路的树枝要么低身穿过,要么横抓树枝,像长臂猿一般借力腾跃,那年幼的身影在林间纵横穿梭,毫无阻碍,与两个月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华特在疾速跑动中弯弓搭箭,算好提前量,一箭射出……略微偏了一些,但他毫不气馁,第一次在跑动中射箭,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很难得了。华特片刻之间便又奔到箭矢落点处,弯腰、挥臂、收指,三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减慢奔跑速度,而那支射偏的箭又被他重新捡了起来。
“再来一次”,华特在起跳时拧直略微偏转的箭头,待落地时已经箭在弦上,又跨出两步,手指一松,“嗖”,用鸟羽改进后的尾翼帮助箭杆稳稳射出,更光滑更平直的箭杆推动更尖更利的箭头,刺破空气的阻隔,闪电一般直飞目标,准确地钉入野兔肋骨间的缝隙。
野兔再奔出几步便无力地滚倒,华特刹住去势,整理了手中同样升过级的橡木弓,悠闲地向野兔走去。
野兔还在抽搐,华特握住箭杆向野兔心脏方向用力戳了一下,结束了它的痛苦,随后将箭拔出,放入藤制箭壶——箭支制作不易,每一支箭都不能浪费。
华特将野兔提起来,扛在背上,却忽地感到一阵危险,这片林子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活动。华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安静!对,这里太安静了!连一声鸟叫也没听到。这里不是南方,这里应该有很多动物!华特心脏快速跳动,心中有个声音在说:“赶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