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士兵们打捞起龙尸,费尽力气抬到了潘帕的广场,马可命人点燃火把,将整个广场照得通明。半个城镇的人都来围观,不甚宽大的广场更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看着巨大的魔龙尸体,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不休。
马可站在领主城堡的天台上看着这一切,双臂紧抱,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在回想华特说的那句话——“潘帕,作为伟大的您的伟大的封地,就要名扬四海了!”
“那小孩说得多好啊!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运气……不!这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这样的荣耀,是我——潘帕的领主——马可·迪沃勒,凭借智慧和勇气挣来的!除了我,还有谁能想到用金子和镜子来引诱那头龙?”
士兵们在河里没有捞到那兜金币,不过这已经不要紧了,皇帝陛下听闻此事,一定会奖赏更多的财物。更重要的是,现在巨龙的尸体实实在在摆在了那里,谁也无法再抹煞领主大人的功勋,事实证明,马可·迪沃勒,已经成为了依拉尔近百年来第一位屠龙的勇士!……只是……那小孩呢?虽然他的机关只不过是辅助,但他会不会分薄了领主大人屠龙的荣光?……
“麾下”,亲兵走进房间,“华特要见您。”
马可眼内闪过杀机,手臂下挥,“把他……”
“恭喜领主大人”,华特在门外大声呼喝,“是您指挥士兵们英勇奋战,并授意我在战场上放置了那个机关,魔龙终于被杀死了!您的智慧、您的勇敢、您的功勋,在整个依拉尔……不,在整个大陆,除了皇帝陛下以外,无人可及!”
高调子一唱,马可的杀心不由得弱了一分,华特特意说出“授意我在战场上放置了那个机关”,马可听上去,似乎在暗指华特的作为有很多人看见,杀心不由得又弱了一分。弱弱相加,马可这句“把他杀掉”的命令就一时说不出口,正犹豫间,华特已走了进来。
“大人,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华特看着马可的脊背,之前他对人性的一番思考让他清楚地知道这位领主大人现在动的是什么念头,“铁匠们让我做代表,来向您求取那二十个金币的工钱。”
马可转过身来,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你说你要离开了?”
“是的大人”,华特颔首,“我父亲让我尽快回去,有一批订单到了,若延误了工期,我们承担不了这个损失。”
“那你……”马可心念陡转,“不在潘帕多呆几天么?”
“不能,我明早就要离开”,华特挂上不卑不亢的微笑,“这次能够诱杀魔龙,全靠您的高明指挥,虽然我遵照您的意志做了那副机关,但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换个人来也是一样。从今往后,我会把这事淡忘,也不会向他人透露一星半点,包括我的父亲。”
马可暗地里哼了一声,心想:“你倒识相!”当下吩咐门外的亲兵去府库领金币,待亲兵走后,目光灼灼地望着华特,“你是个聪明的小孩,既然我们都是明白人,那我就把话说清楚一点,你能把刚才那些话再重复一遍,并向神灵起誓么?”
“当然”,华特举起两指,“我向赛斯神起誓,我会把制作机关这件事彻底淡忘,并且不向他人透露一个字,若有违誓言,就让我下地狱。”
“很好”,马可的笑容终于变得自然了些,“看在你起誓的份上,我送你一件礼物。”
马可侧身从书桌里拿出一支金笔,递到华特手里,“这支笔有好些年头了,比你的年纪还要长许多,希望你能用它画出更好的图纸。”
“谢谢大人!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一定会好好收藏。”(作为读者的您收藏本书了吗?如果喜欢本书,请尽快点击“加入书架”,保不准哪天淹在书海里找不到了。本书·起·点·中·文·网·首发,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两人又貌似热情地交谈了几句,此时亲兵拿了工钱进来。华特接过金币,向马可鞠了个躬,“大人,您的恩情我记下了,我这就离开。”
马可挥挥手,华特转出了门。
天台下的广场仍然人头涌涌,复又站在了天台上的马可却没了刚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目光和阴沉的脸色。
……
“海默大叔,这是你们的工钱。”华特来到铁匠作坊,把钱袋递给了海默。
海默数了数,大吃一惊,“不是十个金币吗?怎么会有二十个?”
“我不需要了,大家这几天辛苦,拿去分了吧。”
“这不行!”海默将金币倒了一半出来,硬塞给华特,“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现在必须听我的。说多少就是多少,多余的钱,我们不能要!”
“海默大叔,您这是……”华特哭笑不得,总不能对他们说网兜里的三百金币被自己拿了吧……
“嘿,你这个小孩”,铁匠的脾气似乎总是那么倔强,海默尤其如此,“你就和我孙子差不多大,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要你的钱?!”
华特无奈,只好把那十个金币收了起来,末了向铁匠们说:“各位大叔,我这就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们,这几天我感觉很愉快!”
众铁匠和华特告别,老实木讷的铁匠们没有更多的说辞,只是不住地感谢华特帮他们领到了这份不错的薪水。
华特当然不会对他们说这讨薪之路的凶险,眼见夜深,就此辞别众铁匠,到郊外找威尔和点点去了。
华特走后没多久,一群士兵就闯了进来。可怜众铁匠刚拿到工钱,只是各自兴奋了一会儿,尚未来得及回家捂热,就此糊里糊涂地丢了命。
……
“表哥,现在就要走吗?我才睡了没多久……”威尔睡眼惺松地说。
“必须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华特拉起威尔,看了看一旁的点点,本想责骂她几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点点奇怪地问华特,“你说过的哦,要多讲五十个故事给我听。”
“来不及了”,华特不舍地望着点点,“我们现在就要离开。”
“那边走边讲呀!”点点看看周围,不知朝哪个方向迈步,“我们要去哪儿?往哪边走?”
“点点”,华特有些伤感,“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了,我们在这里就要分开,你尽快回龙城去吧,出来这么久,你父亲会着急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不是相处得好好的么?是不是我哪里又做错了?”点点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月光下,柳叶形的龙眼似蒙上了一层雾气。
“没有,你做得很好”,华特指着西北方向,“我们要去赫塞留,过了潘帕,一路都是人类的聚居地。你是龙,在人类的聚居地活动,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华特,你在找借口赶我走……”点点垂着头,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了。
“不,我也很舍不得你。你听我说……”华特顿了顿,语气缓和而富有感染力,“我们属于不同的种族,但这些天来我们还是能像朋友一样地相处,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我会珍惜它,我想你也会。你要记住,你是高贵的隐身巨龙,你身体里流动的是坚强、勇敢、不屈的血脉。我们只不过是暂别而已,如果连这也忍受不了,你该怎么面对‘隐身巨龙’这个光辉的血统?你又怎么面对‘龙城公主’这个骄傲的称呼?”
点点沉默了半晌,慢慢抬起了头,“对,你说得对!我是隐身巨龙,我不能这样脆弱……”表情看起来庄严肃穆,不过后面的一句问话又露出了本相,“你是说……我们只是暂别对吗?”
“嗯”,华特拍了拍点点的爪子,“等我们这边安顿下来,我会去龙城找你玩。”
“你说的哦,可不准反悔。”点点收起情怀,问一旁的威尔:“威尔,你也会来吗?”
“唔……”威尔尚迷迷糊糊,“你喷出来的火焰是魔法吗?是魔法的话我就会去。”
“不算是,不过龙对魔法免疫”,点点答道,忽觉和这位魔法痴说话有些无趣,又转向华特,“那我先走了哦。”
“嗯”,华特点点头,“小心魔龙,如果又遇上他们的话,就用上次那种战斗方法,尽量发挥你隐身的特长。”
“放心吧,我是隐身巨龙……”点点大眼内露出笑意,振翼高飞,半空中传来低语:“忘记说了,你还欠我五十个故事……”
“我记得的……”华特喃喃道,望着点点远去的身影,似一滴墨水滴上了绒布,渐渐晕染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