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达罕霎时呆住,华特的话让他极为震惊,但他相信华特的判断,再一推想立时明白原由,当即跃向门口,“快!跟我去追!”
华特急速跟上,却是有些疑惑,“追什么?”
“来不及和你解释”,达罕一拉华特手臂,斗气涌上,“用你最快的速度,先出宫再说!”
两人身形忽闪,片刻之间便已来到皇宫门口。达罕向卫兵急促地问:“刚才那个画师呢?往哪儿去了?”
卫兵懵懵懂懂,“他一直在里面啊,我没见他出来过。”
达罕一把捏住他的喉咙,“胆敢骗我,你就是他的同伙!”
卫兵吓得脸色惨白,“陛下,我对神灵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华特一拉达罕,“人应该还在里面。”两人又闪进了皇宫,沿着内墙迂回搜索。达罕崇尚节俭,皇宫建得并不是很大,甚至还比不上莫洛的公爵府,又因皇族大多都是高等斗士,不需太多护卫,宫内的守卫更少得可怜。
前些天达罕遇刺,护卫首领不顾达罕的反对,在皇宫内加派了人手。也幸而如此,两人搜索了没多久就遇到一拨卫兵,一问之下,才知那画师一出书房就去了茅厕。
那秽臭私密的地方本来不宜皇帝亲临,但情况紧急,达罕令卫兵守住高处,自己和华特急向茅厕赶去。
“砰”的一声,茅厕的门板被踢开来,蚊蝇不多,但恶臭扑鼻,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达罕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四下搜寻,却是不见人影。
两人转了出来,达罕拉住华特,正要传斗气,华特却摆摆手,“等等!这里的茅厕,不该那么臭……”
华特复又闪身进去,见角落处粪池的石板有新近动过的痕迹,当下找了根木条,扭力涌出,将那石板撬开来。两人皱着眉头看下去,粪池里似乎漂了一个人。
此时有巡逻的卫兵赶到,达罕下令将那人捞起。那人正是刚离开不久的画师,只见他眼球突出、口唇青紫,显是断了气。
“拿水冲一下,从里到外仔细搜查一遍!”达罕阴沉着脸,此人从自己眼皮底下将大域图掉包,现在却死在了粪池里——如果在他身上搜不出图来,意味着线索就此中断。
卫兵在那人身上找到一张地图,华特看那地图毛糙的卷边,心知这不是真品。“这还是摹本,他一定还有同伙。”华特说。
“卫兵,把宫内彻底清查一遍,发现可疑的人,统统抓起来!”达罕有些自责,心知这已成为一桩悬案,但还是想作最后的努力。
“陛下,请别为这事分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您。”华特明白达罕的心思,说这话一为劝慰达罕,二为转移他的注意力。
达罕暗叹一声,“回书房。”又令卫兵通传夏佐,让他速来皇宫。
两人洗了手脸,回到书房。达罕面色不豫,把摹本卷起递给华特,心下歉然,“现在只有这个了。怪我疏忽大意,戎马半生,没想到在这事上会被人算计。”
“有心算无心,陛下不必过于自责。大域图早已和我无关,有摹本就好,真图里的财宝或神力,只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华特接过摹本,毫不在意地说。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失误。一会夏佐来了,我会让他追查下去,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达罕又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藏在幕后指使暗算……”
“这伙人不简单。那画师死得离奇,像是心脏病突发。”
达罕摇摇头,“不是心脏病,他死于黑魔法。”
“黑魔法?”华特眉头一皱,“那不是传说么?任何一本书上都没记录过这个,难道它真的存在?”
“当然存在。黑魔法是魔法界的禁忌,没人记录是因为它神秘莫测。它和其他魔法完全不同,不需魔杖、不需念咒,施放时无光无影、无声无息,让人防不胜防”,达罕看了看华特,“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今天得让你知道——你的姑妈,李薇·罗兰德,就是精通黑魔法的大法师!”
“怪不得很多人提起我姑妈时,都是语焉不详……原来如此!”华特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道我姑妈和这事有牵连?”
“会黑魔法的不止你姑妈一人,他们语焉不详却不是因为她会黑魔法,而是……玛修斯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我会安排你们见面,你向他详细询问吧”,达罕拍了下华特肩头,“这事先放在一边,现在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打赢南线的战争!”
“南线……不输就算幸运了”,华特直言不讳,“分给我的兵根本没法用,而山区又用不到骑兵,想要击败莫洛的十万大军,那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华特男爵,我不希望听到这些丧气话”,达罕一脸严肃,“任何战役都需要放到大环境中去考量,你不应该被兵员的素质蒙住了眼睛。”
华特想了想,忽有所悟,“陛下的意思是……”
达罕摇摇手,“知道也不必说出来。我给你最大的权利不是没有原因的,希望你好好利用它。正如你所说,这次南下,需要年轻的将领去打开局面——这局面可好可坏,全在你一念之间。”
华特笑笑,“用我的粗俗、自大和残酷,配合您的暴躁、自负和专断?”
“对!”达罕也笑了起来,把丢失大域图的愤怒和自责抛到了一边。
“那么,我再次请求陛下,宽恕我在言语上的过失。并请您明天早上赶到牧场,有事需要您的帮忙。”华特行了个礼,严肃地说。
达罕摸着胡子,心下有些好奇,“好,那我就去看看……你究竟在弄什么鬼名堂?”
……
又下了一夜的雨,牧场变成了水洼密布的湿地。士兵们占领了昨日纳凉的宽大山丘,三五个围坐在一起,各自翻看手中的骨牌和筹码,嘻笑声响个不停。四十八名残兵笔直地站在水洼处,对山丘上的人视若无睹。人人都在等待着华特的到来。
众人从清晨等到近午,华特仍没有出现。除了残兵以外,其他人都是心下嘀咕,“莫非长官昨晚喝多了酒,忘记了今天的大事?”有人按捺不住了,堆出身上的钱币,立时开赌。见有人起了头,其他人都心痒难耐,纷纷效仿。一时间,整座山丘变成了露天大赌场,喧声四起、群情喷涌。
“五千人的大聚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场面壮观得很哪……麾下,现在如何处理?”远处,一名粗壮的骑兵掩在山后,向一旁静如止水的中年人问道。
“令一大队分两路从山丘背后包抄,一个也不许跑掉。”中年人下令,语气平缓而有力。
山丘上的众人正在赌局里搏杀,一个个面红耳赤,哪里注意得到有大队人马逼近。待察觉到地面隐隐震动,无不惊得跳起,四下一看,无数骑兵已将山丘包围,再也没了逃走的可能。
“是骑兵团的人!”有人吓得大叫。
“没事,都是南下的兄弟。”有人自我安慰。
更有人哈哈大笑,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骑兵团的兄弟,一起上来玩玩吧!赢了的请客喝酒……”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粗壮的骑兵一马窜出,向着山丘大喊:“放下赌具,双手抱头,挨个走下来。违令者,杀无赦!”
“埃德加,你算什么东西?骑兵团的人管不了步兵团的事,我们的头儿是执行官——华特男爵。”有人大声呼喝,全不把埃德加放在眼里。
埃德加连声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主帅大人在此,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言罢两手一张,骑兵队向两翼分散开去,一骑缓缓控马行近。眼尖的人认出那是主帅凯泽里诺,当即吓得瘫倒,尿液浸了一地。
凯泽里诺行至山丘下,脸上没有半分火气,却是不怒自威,“比起这规模宏大的赌场,你们的嚣张更让我大开眼界——说出谁是主谋,我可以减轻对你们的处罚。”
“就……就是执行官,是他让我们带上赌具的。”意志薄弱的众人经不起这威逼利诱,终究把华特抖了出去。
骑兵队里静得出奇,有人得意洋洋、有人幸灾乐祸,更多的人却是难以置信——华特,堂堂会盟武赛冠军,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竟会做出这种严重违纪的事?
“哎,世事难料,出卖我的竟然就是身边的人。”满怀感慨的声音响起,华特不知何时已到了水洼处,缓缓向着山丘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