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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围巾

我难耐今冬严寒,上街购得一条围巾,即刻围于脖颈,只觉心中顿生暖意。而由围巾而生出的亲情回忆一时间便冲激起千朵万朵的浪花,一并冲涌上我的心间。

在贫穷年代,一家中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条毛巾,多人合用一条毛巾洗脸早已不足为奇。正因如此,比毛巾更为贵重的围巾当之无愧地成了贫困家庭中的一件奢侈品,它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稀客和宠儿,让少时的我们翘首以待,甚而望眼欲穿。

少年时代,想拥有一条华丽保暖的围巾简直是一个美丽的梦想。我们也曾为美丽的梦想而三番五次请求父亲:“阿爸,给我们买一条围巾吧!阿爸,给我们买一条围巾吧……”梦想终于成真,家中便有了一条新围巾,蓝方格的。因其长年服役,鲜艳的毛色渐渐退化,毛毛糊糊地,毫不艳丽。但我们仍把它视为家珍,兄弟们依然轮流使用,细心呵护,年年岁岁,不离不弃。

成家后,我给在农村爱动贪玩的儿子买了一条小围巾,他也很知趣地在冬天里大模大样地把小围巾围起来。即便小围巾上沾满灰尘,他也爱理不理,总不愿轻易解下小围巾让奶奶去洗一洗。他深知围巾包含着父母的关爱,更是身份的象征、御寒的宝贝。1979年里的一天,6岁的小儿子听到我谈起县城学校很冷时,小小年纪的他当着我的面说道:“爸爸,我把围巾给你围,你到学校不会冷。”多么纯真多么温暖充满爱心的言语!30年后的今天,我仍经久不忘当年情景。追思往事,我还深深地沉浸在爱的海洋中,陶醉在温暖一家的幸福感中。

母亲94岁那年弥留之际,她看到我回家,坚持要我将她平生所围的一条围巾带走。看着那条灰色的饱经岁月沧桑的围巾,我很不情愿要拿走它;但母亲不可抗逆的目光只能让我别无选择,我恭恭敬敬俯首听命,张开双手接过围巾,像是接过虔诚藏民手中洁白的哈达一样。它让我更深刻地去领会母爱,去感受亲情。不久母亲离世了,那条女式围巾仍高悬在我的衣橱内。它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母亲温馨的体温,它承载着母亲的一厢心愿,它表达了博大无边的母爱。它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它寄托着母亲的遗愿——她要我把亲情传递给子孙后代,她要我把温情传递到五湖四海……每当我打开衣橱,凝视着那条缀满千千结的鱼网状羊毛旧围巾时,我并不感到它与满橱服饰不相合拍,我总被母亲一生的清贫俭朴所深深感动,我也为自己长年在外忙于工作而忽略了为母亲奉上一条舒适美丽的围巾而深感不安和愧疚!

如今集市上围巾多如牛毛。女人街里围巾式样堪称五花八门,颜色可谓异彩纷呈。围巾既是冬天里的保暖品,又是社交场合的装饰品。围巾千差万别千姿百态:有的薄如蝉翼,有的厚似毛皮;有的窄如面巾,有的宽比披肩;有的柔柔暖暖,有的毛毛糙糙……围巾,美化了冬天里的行人;围巾,装点出美丽的市容。在青年人的眼里,围巾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把情侣的心温暖,把爱情的温度升高。但在老年人的眼中,围巾不单是名副其实的保暖品,更是长幼间寄托传递爱心孝心的高贵礼品。

2011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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