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贾迪几乎在木桶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穿好衣服,又来到淡月轩旁边的小花园散了一会儿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那份《新法推行之新法札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方才熄了灯。
第二天一大早,贾迪找来杨晔,询问了一下其与赵煦和赵琐昨日“玩耍”的情况。杨晔大致讲了一下,提到自己也给赵煦他们讲了白话堂的事儿,赵煦似乎对学堂那些社团很感兴趣。然后杨晔问道,“先生,您看小晔昨日有没有不该说或不该做的事情?”贾迪笑道,“你们都是小孩子,随便点好了。他问什么,你就照直回答就是。只要你不说皇帝的坏话就是了。呵呵。”
其实,贾迪不知道怎么,心中已经隐约的想让杨晔和赵煦现在成为耍伴,以后成为某种“知己”。这种“桥段”,似乎在后世的一些“不严肃”的小说里看到过。不管怎么样,这应该对杨晔有“好处”吧?至于说自己利用此来得到什么,也许自己有这样的潜意识,但其实很遥远,或者说自己需要这么麻烦么?自己要影响赵煦,赵煦就在眼前。。。。。。。
正在想着这些,杨晔突然说,“先生,那个延安郡王说他以后还会来找贾迪玩耍。”贾迪猛地看了一眼杨晔,突然觉得杨晔眼神中多了几分兴奋。哎呀,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来小晔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念头或者说期望。。。。。
于是,贾迪笑道,“那好啊。小晔,先生觉得你以后和延安郡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要不卑不亢,即不能不尊敬,又不能没一丝骨气。”说完,看杨晔在一边“心领神会”飞快的点着头,贾迪不禁有一丝很荒谬的感觉,有些东西自己都没有做到,还苛求杨晔这样一个小孩子?顺其自然吧,是对是错,谁又说得清呢?
抛开这些想法,贾迪问起杨晔这几天学习的情况,随便抽了几段,杨晔无不信口道来,回答提问也是对答如流。贾迪又是高兴又是遗憾地说道,“小晔。先生这里没有多少书籍,改天,先生上街去给你买几本吧。白话文虽有妙用,但一些经典的文言文,也是千年来古人的智慧、文化的结晶。你如此聪明好学,若是只学我编的那些东西,我这个作先生的心中怕是有愧啊。”杨晔在一旁低着头,很是感动,突然又兴奋的抬起头,“先生,那个郡主好像就是这儿的吧,昨日她好像说她有很多书,自己不怎么喜欢看,如果小晔以后想看书了,可以找她借。”
哦,那个荣安郡主赵清?恩,濮阳郡王府上,应该有很多书吧,能借来读读,也是不错的。贾迪想了想,对杨晔说道,“这样吧。那郡主虽然这样说了,但她一个小孩子,也许是随口说说。最好还是哪天先生去向濮阳郡王说一下,这样也稳妥一点。”
打定了主意,贾迪就准备动身找去拜见濮阳郡王。正走出房门,就看见一个仆人飞快的跑了过来,对着自己恭声说道,“贾公子,我家王爷请你至书房一叙。”这叫什么呢?说曹操曹操到?贾迪拍着手,笑道,“在下也正要去拜见王爷,如此甚好。”一边跟在后面,一边随口问道,“不知王爷此次相邀,有何吩咐啊?”那前面的仆人和贾迪也有点熟了,转过身,笑着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不过王爷此刻正在书房接见开封府的蔡大人呢。”
听到这话,贾迪不由停住了脚步。这个蔡京他来干什么?不是要避嫌么?不过,好像普通的拜访,也说得过去吧?就这么简单?如果是找贾迪,好像昨晚,偶已经应付过去了?。。。。。
那仆人见贾迪站在那里神色有变,低声叫道,“公子,王爷正等着您呢”
“呵呵,一时之间,想起一些事情,失礼失礼。”贾迪连声说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按住心中的想法,贾迪朝王府书房走去。
也许贾迪察觉得到,蔡京此次多半会和自己有关,但贾迪绝对不会想到,蔡京具体是要做什么。那蔡京昨晚向蔡确和章惇禀报了此事之后,蔡、章二人虽说大体放心,但却“命”蔡京尽快亲眼看看那份札子。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蔡京自己也恰好有事情要找贾迪,当即应承下来,第二天就开始行动了。这贾迪身处王府,虽然有避嫌的规矩,但蔡京掌管开封事务,随便找了个与王府有关的公事,便名正言顺的登门而来。
当贾迪见过这二位之后,濮阳郡王便笑到道,“本王听说子虚近来编了一些逗笑的戏曲,在淡月轩逗得那些个下人哈哈大笑,早想抽空就动身也去乐一乐。恰巧,今日蔡大人登门拜访,说也听外面的人讲到此事。是以,我二人今日想一睹为快,子虚可否替我们选两个精彩点的?”那蔡京坐在一旁,一边听着濮阳郡王讲话,一边朝贾迪颔首而笑。
贾迪朝着这二位笑答道,“此来在下份内之事,敢不从命?”
于是,贾迪回淡月轩选取了两个“经典戏曲”的文稿,再对召集而来的那些“编排人员”吩咐了几句,便领着一干人来到王府大花园。
其间过程无需多说。濮阳郡王和蔡京,几次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些随从们在一旁都是眉开眼笑,前俯后仰,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濮阳郡王身份尊贵,贾迪的文稿又暂时只有一份,是以文稿一直在濮阳郡王手上,那蔡京倒是只能看“真人表演”了。是以,表演完毕之后,蔡京才拿来剧本,仔细浏览起来。看了一会儿,笑着对王爷和贾迪说“适才,京观赏这喜剧,只觉得其间妙语连珠。令人捧腹不止。现今,拿来文稿仔细一看,才发觉子虚遣词用句,一则精雕细琢,二则大胆采用了平时的一些口语,这才有如此‘喜人’的效果。呵呵,难得啊,难得啊。”
贾迪谦虚了一下,正想告退,赶紧“闪人”。那濮阳郡王也正要开口说出类似的话。却听得蔡京又说道,“子虚才情卓绝,思如泉涌,当不会只有此两篇文稿吧。今日恰好有空,又一时看得兴起,可否到子虚的淡月轩,欣赏一下子虚的墨宝?”贾迪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能说什么呢?蔡京见贾迪表示“欢迎至极”,便又向濮阳郡王道,“王爷是否有空,也一道去探讨一下这喜剧?”
探讨一下喜剧??像蔡京和濮阳郡王这样的人偶尔看看喜剧、杂耍什么的还是可能的,但要是去纡尊降贵去探讨,这就有点不务正业,有shi身份了。亏堂堂权知开封府的蔡京说得出来!濮阳郡王对贾迪搞这个喜剧什么的,本来就觉得有点旁门左道,但一来确实逗笑,二来又是献给圣上解闷的,倒也不多说。但蔡京这样相邀,濮阳郡王却是不信的,心知其定有深意,也不多说,笑着挥挥手,“本王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元长和子虚的雅集,就不去了。改日再说吧。”
贾迪和蔡京来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当即笑道,“这喜剧之类的东西恐怕难入大人法眼,大人此次亲自前来,当是另有指教吧?”
“唉,子虚太过谦虚了,京一直对子虚的才情佩服的很。此次前来,倒也真的是欣赏子虚的文稿而来。”蔡京摆摆手,坐在椅子上又翻开了手中的喜剧文稿,一边看,一边说,“这两篇喜剧,措词精妙,生动诙谐,圣上要是看了,定会龙颜大悦啊。”待贾迪在一旁“谦虚”之后,蔡京又说,“不过,子虚可曾想过一个问题没有?”说完,微笑着看着贾迪。
来了!贾迪心里暗道一声,嘴上忙问,“在下才疏学浅,又不识大体,还望大人教我。在下感激不尽!”
“呵呵,子虚不必客气。只是京久在官场,这官场上的事情比子虚还是知道的要多一点罢了。”蔡京微笑着。
贾迪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了,这个戏曲又没涉及政治,怎么又扯到官场了呢?贾迪心知蔡京必有后话,脸上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
果然,蔡京稍稍顿了一下,便说道,“子虚忧心圣上,特献喜剧,以解君忧,这是大大的忠心和苦心啊。但是有些个御史,迂腐不堪,说不定日后知道了,会说子虚品格低劣,以市井之言、喜剧之名,沾污圣听,迷惑圣上。”
这蔡京虽然带有“恐吓”的意味,但其中的道理和可能却不能置之不理。贾迪想了想,仰天叹道,“在下蒙圣上征召,进京编戏。那日觐见,又亲眼得见圣上为国事操劳过度,疲惫不堪,是以才想到进喜剧以暂解君忧。却没曾想到会令人加之如此罪名!”
“呵呵,子虚之苦心,京岂不知?”蔡京一副“同道中人,惺惺惜惜”的样子,“子虚但能引用一些文雅的典故,或者是引用先贤的一些教诲镶嵌在这锦绣文章之中,不但给文章增添不少高雅和含蓄,耐人回味,而且可以令人在发笑中又有深思,这样岂不更好?”
哦,自己这些喜剧,基本上是按照后世的一些小品啦、相声啦什么的改编而成,于高雅、或者教育意义(当然这里指的是宋朝那时候的所谓大道理)确实欠缺了一点。贾迪明白蔡京说出的话,也就是要所谓的包装一下,搞点什么绝妙美词,还要突出一下政治,喊几句口号。
蔡京,见贾迪在一旁沉思、点头,就轻声的念了一段文稿之后,将文稿递给贾迪,然后得意的说道,“这一段,以京看来,不如稍作修改,加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子虚你看怎么样?”
贾迪接过文稿,一边看着,一边听着蔡京的“兜售”,心里是一片雪亮:难怪您老人家如此示好于我,原来是想借着我的戏剧,将自己的的东东捎带给宋神宗,献媚于上,博取宋神宗的好感和信任,进而往上爬。史书记载,蔡京善于揣摩逢迎,看来一点不虚啊。您本来就是位才子,结合我的题材和构思什么的再加上您的文采和刻意逢迎,戏曲献到宋神宗那里,那还不比什么糖衣炮弹,比什么所谓的银弹更具有杀伤力??
贾迪心里这样想着,蔡京在一边却是“义不容辞”的给文稿润起色来。贾迪越看越佩服,既佩服蔡京的文采,又佩服蔡京的善于逢迎。这文稿经蔡京这么一修改,确确实实增色不少,虽然有一些口语什么的,但辅之以若干诗词,若干“苦心说教”,显得既贴切又高雅了。贾迪看着看着,不由联想到了三个字“样板戏”。这难道就是宋朝的样板戏?哎呀,难为蔡京这个大才子,慧眼独具,又如此大费周章,曲径通幽,却也是终南捷径了。得,看在那晚的情份上,看在我也受益的份上,我就与你这个方便。到时候,赵琐问起来,我自会将您老人家“供”出来。当然,之后您老人家又如何和赵琐谈人生、谈理想,如何博得宋神宗的好感和信任,我就不管了。
于是,贾迪和蔡京“双剑合璧”,搞“集体创作”,为宋神宗献戏曲,再到后来的上札子、奏章,由此刻缓缓拉开了序幕。后来,曾有人恶毒的评论道,“贾子虚与蔡元长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以文媚上。贾子虚借此影响朝政,祸乱朝纲;蔡元长借此钻营逢迎,青云直上。此二人,大奸大恶,以文乱宋,当为后世文人谨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