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自我意识中,存在着对自我评价的提高和对自身弱点、缺点缩小化的倾向。人们在许多事物面前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客观的态度,但是,当人们面对恭维和奉承或是一点小小的赞美时,就很难不陶醉。
伊索寓言里乌鸦经不住狐狸恭维自己“羽毛美”、“嗓子动听”,竟张开嘴唱歌,结果失去了嘴里的肉。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这种自高自大、容易上马屁精的当的弱点,普通人物听到赞誉之词飘飘然,大人物亦在所难免。地位越高,权柄越重,越容易受阿谀奉承的包围,也就越有可能对事情认识不清。许多小人正是利用人性的这一弱点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一个典型的例子,清代的乾隆皇帝,应当说是一个比较有知识和修养的皇帝了,但他同样白恃清高、自命不凡。他几下江南,遍游名山古刹,所到之处不是题字就是赋诗,然而他那些诗,没有一首是值得传之后世的。御用文人纪晓岚看透了他的这一弱点,便在主编《四库全书》时,故意在惹眼的地方留下一两处错漏之处,上呈御览,有心让乾隆过过“高人一等”的瘾,乾汇当然发现了这些错误,发下谕旨加以申斥,心里十分得意。他甚至还召见纪晓岚,当众指正他的谬误,纪晓岚乘机对乾隆的这种所谓学识倍加赞颂,当然他也一直在乾隆手下官运亨通。
像纪晓岚这样圆滑的人物深深懂得,没有人喜欢别人比自己更高明。当一个人自以为处在居高临下的境地时,他的宽容心会来得更多,他的权力给人带来的私利也会更多,这或许是马屁精不绝于世的根本原因。
前不久,有这样一件事情:一位局长刚刚走马上任,头一桩事就是找人谈话,了解情况。这个机关的一位处长出差归来,主动找局长,恳请局长对自己提意见。局长便根据反映,向他指出:“不少同志提到你在领导面前唯唯诺诺,不敢秉公直言,有点阿谀奉承的味道,希望你能注意改进。”
那位处长急忙解释道:“局长,你真不知道,前任局长有多主观,多自信啊。他根本听不进不同的意见,我只能顾全大局,违心顺从,如果领导都像您这样谦虚随和,善于纳谏,那该多好。”
“这倒也是的。”这位局长听完莞尔一笑,对这位处长也大是青睐有加。
这件事情耐人寻味,奉承手段居然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人性的弱点又是如此愚昧可笑,不知觉已陷在人生陷阱中了。
人们普遍喜欢溢美之词,对批评和指责有一种本能的、甚至是顽固的反抗心理。
虽然中国历代朝廷常设有谏官,但真正虚心纳谏的皇帝却屈指可数。史书上有许多君王听不得大臣的谏言,甚至杀戮大臣。殷代的贤臣比干,因为对纣王的荒淫无道进谏而被杀,其尸体被剁成肉酱。春秋时期,吴国的贤臣伍子胥因为屡谏吴王夫差,夫差恼羞成怒,逼伍子胥自杀,抛尸长江。我国史官有秉笔直书的优良传统,但史官一旦记下诸侯贵族的丑恶,便难有容身之所。春秋时齐国大夫崔杼杀了齐庄公,太史照实记录:“崔杼弑其君。”崔杼只凭此一条,下令杀了太史。太史的两个弟弟先后继任史官,仍然这么记,崔杼先后又把他们杀了。
唐太宗是个有“广开言路,虚心纳谏”美名的皇帝。他曾问魏徵:“人怎样才能不受欺?”魏徵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太宗深以为然,但太宗在纳谏的过程中,喜爱奉承的心理也是很严重。比如他最喜欢的小女儿出嫁时,其嫁仪排场要超过大女儿。为此魏徵直言谏阻,太宗到后宫见到长孙皇后发狠道:“总有一天要杀掉这个乡下佬!”皇后问是谁,太宗说:“魏徵当众侮辱我!”皇后不敢多话,马上换上朝服煞有介事地向太宗祝贺:“古语说得好‘君明臣直’。魏徵的直是陛下英明的缘故,妾特向陛下祝贺”。太宗这才消了怒气。其实皇后还是用巧妙的恭维话解决了问题。
唐太宗到了晚年,批评性的话语也不大听得进了。那些敢于进谏的大臣先后去世,他跟大臣们议事,常常是夸夸其谈,务必压倒对方为止。他也刚愎自用,日胜一日,以致生活上好色自戕,竟服食方士丹药,政事上又有多处失误。如大修宫殿,对高丽穷兵黩武;特别是在接班人问题上严重失策,让平庸无能的儿子李治(唐高宗)接位,导致后来武后专权。唐太宗在虚心纳谏方面,虽有善始,却没能有慎终。唐太宗尚且如此,其他皇帝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人们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是无法彻底摆脱自我的局限性的。每个人虽不能彻底摆脱自我局限的影响,但是经过自觉努力,还是能够在相当程度上使自己进步的,达到比较客观地认识世界和比较自由的进行创造的境界。
这一切都是促使人们突破自我、超越自我的外部条件。在外部条件的促进下,更主要的是要和自恋自大心理做斗争,突破个人意识的过分膨胀。古希腊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说:“和自己的心做斗争是难堪的。”这需要自己坚实的信念和顽强的毅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断地突破自我,超越自我,从而进入不断发展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