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心神一凛,这簪子正是前几日弄丢了的,寻了几日也未寻到,遂放弃了,谁知竟出现在了这里。
因是初一那晚赏花作诗陈贵妃拨了头筹,太后赏下来的,因而众人无疑也是识得此物的。再加上那时太后曾叮嘱过说是此物珍贵的紧,连内务府那边竟是都有记档的。
此刻陈贵妃纵是百口也末辩,若说是自己弄丢了怎的也会因未管好赏赐之物而落下个对太后大不敬之罪;若是不辩白倒坐实了这诬陷之名。两厢为难之下,不觉浑身已惊出一身薄汗。
“皇上驾到!”
苏陌颜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头向门边看去,却又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慌忙转过头瞥了一眼端坐在最前面的陈贵妃。那个雍容的女子浅浅地露出了一抹的微笑,转瞬既逝,快得几乎让苏陌颜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这都是怎么拉,跪了一屋子的!”齐天佑快步走上前扶起了已跪在地上好一会的陆昭仪,接着又向太后见了礼:“怎的将皇额娘也惊动的?”
太后寒着一张脸并未开口说话,众妃子自然也不敢抢在太后前面贸然开口。
“朕本说来看看媛芙可是喜欢朕送来的惊喜,怎知倒是碰到这样一副场面?”齐天佑含笑的看着陆昭仪说道,连双眼里竟也是饱含着温暖的笑意,然而听到这话的众人却觉着一股寒意嗖地从脚底蹿了上来。
“惊喜?不知皇上说的可是这衣服?”在听到齐天佑如此说后,太后慢慢地开了口。
“正是,可是这衣服惹出了什么祸端让皇额娘受惊了?”齐天佑淡淡的瞥了一眼胡乱堆放在桌上了衣服,在触到那精致的凤凰时琥珀色的眸子里骤然凝聚出*,状似不经意地朝着苏陌颜的方向看了看。
“没事了,都散了吧,哀家乏了就先行回宫吧,至于这个胡言诬陷陈贵妃的贱蹄子,给哀家拖出去仗毙!”
说着便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褶子,齐天佑就势扶了上去,与太后一道离开了,留下了思绪万千的众人。
纵是再愚笨的人听到齐天佑不加掩饰的承认那绣有凤凰的衣服是他送给陆昭仪的惊喜时都会明白这万岁爷心里头怕是有意封陆昭仪为后了。本来昨儿个上元节晚上按祖制是应该宿在皇后那里的,因着齐天佑还未立后,因而可以无须理会祖制。到了今日清早都瞧见齐天佑是从陆昭仪的永和殿出来的再加上刚才的那一番话故而这后位怕是实打实的定了下来吧。
话说这厢陈贵妃回宫后却并未因种种猜测而大发雷霆,反倒是悠闲的品着茶,偶尔同伺候在一旁的香兰说上几句话,脸上毫不掩饰的微笑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香兰,这次还亏得你机警算准了时间,命人在万岁爷面前暗示,若是万岁爷今儿个晚来一步,这戏本宫怕是演不下去了。”说着陈贵妃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奴婢不过都按着娘娘您教的做的,还是娘娘您考虑得周全。”
“哼,那个贱婢恐怕倒现在还以为她自个能当皇后呢,不过是本宫在听说皇上命人制衣给她时故意让人将那水仙绣成了凤凰。她想害本宫,本宫就故意掉了根簪子给她害,居然还蠢到以为能斗倒本宫。”陈贵妃轻哼一声道。
“只是……”那香兰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若是查起来,太后还有宫里头那些个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到时……”
陈贵妃却是满脸的不屑:“太后?这太后心里头明着呢,你以为这宫里头是本宫吩咐说绣凤凰就能绣的?只怕太后那里早就暗许了,即便有人想查怕也查不出个一二来吧?”
“还是娘娘英明,现下万岁爷知道她有歹心,必定与她生了隙,往后她还指望着靠谁?”香兰接过话茬恭维着,“只是万岁爷昨儿个上元节晚上也宿在她那里,足见万岁爷对她的偏爱了,奴婢怕……”
陈贵妃低头笑着拍了拍香兰的手道:“本宫不过借此机会给她个教训罢了,以后本宫多的是时间陪她斗。不过……本宫倒听说万岁爷昨儿个夜里去她那里之前是从永福殿里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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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既是有心立后,择个日子早些立也倒好,怎的为了个陆昭仪做出这档子糊涂事来?”太后接过素琴递上来的茶浅茗一口,接着到:“这些年来后宫雨露均沾你做的本是极好的,若是真有心立那陆昭仪也得慢慢来,不若先晋为妃吧!”
“儿臣但凭母后做主!”
“昨日是蔚贵妃忌日,你早些离开本也无可厚非,只是那些个后妃不知晓原因的,却是叫她们很是难堪!”太后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定当谨记!”齐天佑垂了眼说道。
太后浅笑着点了头,便也无下文。
即便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却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当今太后并非齐天佑生母,他的亲生母妃蔚贵妃在十年前因投毒谋害当时的太子齐天嘉被先皇赐了毒酒,也正是因为这带罪之身让即便现今坐上了皇位的齐天佑每每有心追封其为太后,却总是招来谏臣的极力阻挠,更惶论大肆昭告天下祭祀了!
说到这边苏陌颜神情恍惚的走着,远远的就看见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的荷香同小福子,方才回过神来。
“主子,奴才们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出去了这大会子奴才们都担心着出了什么事,这不小禄子还在院子里头烧着香呢!”小福子一眼瞅见苏陌颜后忙上前迎到。
苏陌颜对着他轻轻一笑示意他放心,有些嗔怪的看向荷香:“尽是带着他们瞎操心,我自会好好护着自个。”
待进了殿里,又打发小福子同小禄子一道去准备吃食,单单唤了流景到里屋,连伺候在一旁的荷香也被谴了出去。
“流景,这后宫历来便是如此么?”苏陌颜望着流景,神色有些怔忡。
“主子,奴婢愚笨,不明白主子所指?”
苏陌颜轻轻的叹着气,眼神有些暗淡:“眼下你还是不肯同我说实话么?我进宫至今尚未侍寝,自是没那资格去给太后请安,又是个不受皇上待见的主,今儿个怎生惊了太后召我过去呢?流景,你说说这倒是个什么理?”
这本也是苏陌颜极不愿相信的,只是其余的奴才均是肖德顺亲自提点过来的,依着那旧人的关系,肖德顺打发过来的定是知根知底的。只有流景是苏陌颜选的,本来苏陌颜因着流景那稳重的性子自是极其看重她的,加上几日相处下来流景处处小心提苏陌颜打点着,因而此刻心下不免一番唏嘘。
这时一直低头站着的流景方才重重跪了下来:“主子既瞧出来了,奴婢也只得说了,昨日夜里主子同皇上出去的事确是奴婢告知太后的,只是奴婢决无谋害主子之意,奴婢所做确是为了主子!”
听到流景如此说,苏陌颜心下不由得有些气:“如此说来,你将我推于那风口浪尖却是处处为我着想了?”
“奴婢父亲,名讳覃丰,曾遭他人诬陷,幸得一位故人出言相助才脱了干系。”不顾于苏陌颜的质问,流景却忽然说起了无关之事,只见苏陌颜一脸平静却也看不出喜怒来,流景又继续说道:“主子岂是甘于一生如此清清净净的,奴婢不过自持着些小聪明想帮主子一把。”
“好,好,好,一个下人倒还爬到主子头上了,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好生长长记性!”苏陌颜怒极,一连冷冷的说了三个“好”字。
跪在下方的流景自是听出了苏陌颜言语中的松动,并未有将其赶出永福殿之意,心下却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于是欣然说道:“谢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