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爆竹终于燃响,庆嘉王朝又开始了新的一年,依照祖制,新年所有大小官员都可得七日假期,皇帝和大臣都不须上朝,算是给予这些朝廷的肱骨之臣一些走访亲友,共享一家团圆之乐的时机。
也是因着这种松懈的气氛,一道紧急的奏折被压在了道台司,待得七日后再呈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大年初八,端嘉帝在朝上大动肝火,洞州水灾的急报,居然被道台司压了七天,奏折连连恳请朝廷开库赈灾,如今又是冬日,又拖延了这许久,许多灾民,怕是难以存活,更有极端者,聚集滋事,反对朝廷,也不是没有。一想到这些,端嘉帝就恼火的很,看着跪着簌簌发抖的道台司都督,他叹一口气,这事也全怪不得他,休朝七天是祖制,道台司又没有翻阅奏折的权利,自然不知道什么要报,什么不能报,这样下去,如何不延误朝政。
下朝之后,皇上还是阴着脸坐在书房生气,这话自然由各个善使钻营的娘娘从内侍口中套出,可是苦于这事委实不好解决,没人敢去碰这钉子,只得吩咐自己人在暗处盯着,有哪宫哪院的人进出过上书房。
在晌午十分,出宫的太子回宫直接进了上书房,中午没有出来,一个下午,也没有出来。各宫主子莫不咬碎了银牙,这功劳,定是要记到太子生母,当今的皇后头上去了,果然,太子在晚膳十分离开,接着,皇上就传旨摆膳坤凤宫,那可不就是皇后的住处。
凌晔自书房出来之后,嘴唇紧抿,方才和父皇的彻谈,让他对于执政者有了更深的认识,一个好的帝王,不一定要有三头六臂,但是却一定要有识人之心,用人之度。眼下的水灾就是一例,现任的道台司都督在平时自然是个筛检奏折的好人手,可是在突发紧急状况时候,实在不能起扭转局面的大作用,凌晔认为,道台司的权力还应加大,起码可以先翻阅奏折,然后根据轻重缓急呈送,如果是一些突发事件,道台司还必须及时作出反应,即使没有上头的旨意,也应该先拟一个大概的对策出来,这样,才不会被动。
如果加大道台司的职责,难就难在人选问题,这样的一个人,可以翻检奏折,可以临时杀伐决断,权力不可谓不小,分给哪边都不合适,左相手下的章建倒是一个人才,可是父皇肯定不会启用,如果启用此人,那就等于将左相的权势更加进了一步,右相手下也是人才济济,但是父皇也没有启用,因为两派的关键在于平衡二字,无论启用哪边,这个平衡都会被打破,临走时候,父子二人还是未商定出合适人选。到了晚膳时分,凌晔只得告辞。
天已经黑下来了,闻着御花园里的淡淡梅香,他不禁冷静下来,朝中局势,微妙了也不是这几日,父皇将倾浅指给他,做的是拉拢洛阳侯府和护国公一家,侯府大公子娶得又是掌军权的杨家千金,这样一来,就等于将左相一家,侯府一家,还有杨家串到了一条线上,那么唯独剩下的右相上官家该要如何定位,利用姻亲这条线还能不能再串起来呢?
突然他想到了一条妙计,侯府长女嫁的可不就是李府的公子李慕楚,那李府可还正有一个待嫁的小姐,上次御花园相亲也进宫来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安心,原来,父皇如此计划,走的居然是将一条条线层层叠叠串在一起的妙棋,这样,比直接将大臣的女儿都弄进后宫,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虽然父皇走的是姻亲笼络的路线,凌晔心里还是庆幸,浅儿幸好是侯府女儿,否则,他们之间,即便早早遇到,也无法这样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有的时候,身份还是很微妙的东西。
没有几日,洞州水灾的处理方案就出来了,鉴于道台司的职权限制,免了现任都督的官职,待得灾情稳定再行改制。委任太子代替皇上巡视灾区,安抚民心,又责令户部,礼部着手开库放粮,以及救灾的棉衣,棉被的筹集事务。
这消息一传出,举朝哗然,道台司身为皇帝的前门,已经足够招惹一些是非,现任的都督也是个精明之人,官场的老油子,左右派的利益他都不会得罪,现在居然罢了官,人选还未定出,而且还要改制,看来,这又是一个朝局大洗牌的时机,许多有心之人纷纷钻营,有些没头脑的居然找门路找到了后宫之中。
不出皇帝所料,后宫各系势力纷纷浮出水面,今儿这个妃子在耳边说某某大人深得民心,明儿那个嫔妾说某某大人勤政爱国,爱民如子。这些账他都暗暗记在心中,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官出来了,剩下的左右相的人反而按兵不动。这让端嘉帝不知是喜是忧,喜得是左右相都不预备插手,似乎也是遵循祖制,没有过多触权,忧的是这些只是表面现象,两派暗地的动作想必不小。
不管端嘉帝心里如何揣测,左右相得人还是安静如初,甚至是左相派的户部这次也是将赈灾物资调配的井然有序,太子带去的户部官员,也是按册将灾民登记,转移至别城,待得水患治理后在重建家园。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问题,端嘉帝也实在理不出头绪来,太子已经去了三日,灾民那边开始还有腹诽,后来见赈灾物资和银两源源不断的运来,又都感激起来,寒冬腊月的,再没有什么比炭火粮食更加能收买人心的了。
凌晔这几日一直没有合眼,灾区的情况远远超出他的估计,寒冬时分,大多数的河流都是结冰期,如何会有洞州的东河泛滥成灾,现下调查的都没有论断,工部的官员有的说是今年上游气候异常所致,有的说是中游水利工程偷工减料所致,争来争去,还是没有合适且真正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