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不是义新侯府姚姑娘吗?”慵懒却清越的男声惊奇道,又歉意道,“错了错了,本王忘了姚姑娘早已出嫁,该叫姚夫人才对。”
众人吃惊回首,见一玄色马车上坐着一年轻男子,帏帘之后只露出一张脸,正懒懒地看着凌尧,相貌俊朗,与凌尧颇有几分相似。
义新侯府是凌尧母妃的娘家,早年的确有一个凌尧的姚姓远方表妹,普通人家女儿没有大名,却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小名叫染素衣(注释1)。
素衣的父母双双过世以后蒙义新侯收养,便改名叫姚素衣,义新侯夫人也就是凌尧的外祖母是个喜热闹的人,说得简单些便是有点“人来疯”,年岁已经不小,偏生觉得这小名有趣,愣
是要给家中所有孙子辈的女孩都轮着辈起了个小名,轮到凌尧的小名就叫染轻罗(注释2)。
若非知道那里的确是侯府,凌尧简直要以为外祖家是开染坊的……
姚素衣表妹早已嫁为人妇,可染轻罗这个名字却要跟着凌尧一辈子,如此闺阁气十足的名字,凌尧一直不太喜欢,所以除了义新侯府的人,很少有外人知道这个小名的。与她一较亲近的
谈渊父子等人自然是知道的,顺带着她的几名副将也都因为谈渊“说漏了嘴”才知道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知道这个名字,正是眼前马车里的这位。
“民妇见过十四王爷。”她低低地拜倒。
周围的人一震,纷纷拜道:“参见王爷。”
须臾,长街上静静的,凌尧支撑着身体,却不抬头。
夕玥予庭笑意浓浓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她说话,可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开口,于是十四王爷只好先开口了。
一开口便是一句令全场震动的话。
“染染,你出嫁后我们多年不曾相见了,来!到我车上来。”
大庭广众之下,当街邀请一个有名之妇上自己马车,尤其当这名有夫之妇的长相实在有些对不住观众的时候……张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他觉得很囧,非常之囧,这辈子都没这么囧过。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JQ?(作者云:也就是奸情。)
凌尧目不斜视地向玄色马车伸出手,夕玥予庭伸手一拉,便将她拉进车内。直到玄色马车施施然离开,倾城与那名亲兵驾着自己的车紧随其后的时候,张恺等人才缓过神来。
“大……大……大人,还要不要追上去?”一人结结巴巴问道。
张恺僵硬地望着远去的两辆马车,半晌才回了他一句。
“追个屁!”
◇◇◇
凌尧刚被拉上车,便感觉到有一只手将自己头上暴发户的招牌金簪给拔掉,满头青丝顺势滑下,如云一般落在肩头。
早年曾经剪过一次,所以到现在她的头发也只是堪堪过肩三、四寸而已,虽然已经不算短,但与大部分普通女子相较还是短得可怜。好在她的头发很健康,在边关生活多年,也没枯黄脱
落。
“十四叔。”她不满地叫了一声,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娇嗔的味道,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予庭轻笑了一声,将她奇怪的打扮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说道:“姚丫头,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怎么这么鲁莽!”
是尧,还是姚,他故意说得含糊不清,模糊了语意。
“如果不是十四叔刚巧经过,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凌尧的脸一红,透着厚厚的脂粉,依然能看出她的眼睑发烫的样子。她的确没有什么好主意应付接下来的情形,
她不知道姚素衣表妹是否认识她这个十四叔,但她可以肯定,在车外他叫了一声“染染”,和这一声“姚丫头”,一定是在叫她。
“十四叔……”她又唤了一声。
“嗯?”
“不……没什么。”
予庭望着她已经花掉的妆容,缓缓道:“你想知道为何他们谁都不查,独独要查问商队和马车?”
凌尧点了点头。
凌尧是一个好元帅,却不是一个好的臣子,并非她不够忠诚于国家,奚曌本就是夕玥的天下,她是夕玥的公主,无所谓忠诚不忠诚。她做不了一个合格的臣子,因为她对于政治极不敏感
,用楚悠的话说,她缺乏历练。
似乎还有人听了这句话后,不屑地说了一句更令她惊惶不已的话:天下除了臣和民,还有另一种人!
她摇摇头,眼神有迷离,她想不起是谁在什么时候说了这句话。
“凌尧,本王一向不问这些。”却闻予庭笑了笑,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也许对你有用,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凌尧抬起头,语气凝重起来:“是什么传闻?”
“听说这几年,有人曾在甘郦身边见过一个人频繁出现,那个人……样貌身形与你麾下的姓楼的副将颇为相像。”
凌尧双眸闪动了几下,然后缓缓转向一边,专心地望着车外,良久不语。
而予庭却像什么也没说过似的,笑了一笑,便将话题转向无关紧要的地方。
“既然回来了,别忘了去宫里的月见庭转转,那里的茶花开得正艳,你已经错过好几个年头了。”
“如今月见庭种的是茶花吗?那年离开的时候似乎还是一大片白流苏。”
“是啊,都变了,变了好几回了。”
“这么说来我可一定要去瞧瞧。”凌尧微微一笑,看似平凡的容貌,这一刹那竟也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却是讽刺的笑容。
◇◇◇
注释1:咏尘
凌波起罗袜,含风染素衣。
别有知音调,闻歌应自飞。
如果大家注意的话,会发现古人有很多诗句都喜欢用“缁尘染素衣”这样的句子,不过《咏尘》里面没有明确地用这个词。
注释2:
春水渌成波,
成波无奈何。
难将染佗物,
只可染轻罗。
这首貌似是春水吟,U记不清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