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着回家,我接连熬了几夜,打算周日结稿,下周一回家。周六上午,睡梦中的我被梅静的电话催醒,她让我立马赶到她那,出大事了。
梅静是我的妹妹,我是来北京后认识她的,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我的二房东,我跟她合租过一段时间的房子,后来彼此熟悉了。梅静说她从小就没有哥哥,很想有个哥哥,跟亲哥哥一样的那种哥哥。梅静说,让我做她的哥哥,说我这个人很好,热心肠,善良,有责任心。她希望能有个我这样的哥哥罩着她。
我这个向来怜香惜玉的男人,看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示弱,好像狮子座的男人都喜欢做别人的保护者,以护卫别人为骄傲,我一骄傲就答应了。
从此,我就成了梅静的哥哥,也就成了替美亚处理麻烦的首席顾问和专家,用她的话说,谁让我是她哥,她亲哥来着。偌大的北京就我一个亲人了,不麻烦我麻烦谁?
每当我被梅静这个混蛋麻烦的有些心烦的时候,我就劝自己,就算我上辈子欠她的吧,我活该给她操心,给她当这个哥哥。反过来想,在这个龌龊的都市里,能有这样一份纯粹的兄妹之情,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梅静不会害我。我在梅静面前,她在我面前不用彼此提防什么,更不用装傻,于是,我就真的有了个妹妹,跟亲的一样亲的妹妹。
我心急火燎地开车赶到梅静那儿,在外面按了半天门铃,梅静才来开门。
进屋的时候我发现梅静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得厉害。
梅静对一头雾水的我说:“你自己先坐一会儿!”然后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卫生间。
我感觉梅静今天非常不对劲,看上去慌慌张张、心神不定的,一时间想不清楚她所谓的出大事了是怎么回事。独自坐在她家客厅里我的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心惊胆战的,胡思乱想了半天。难道梅静得急病了?还是……
谢天谢地,卫生间的门哐当一声响,我被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个该死的梅静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梅静心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她手里捏着一段细小的纸条,梅静慌乱无措眼神看了我一眼后,把手里拿的东西递给了我:“你看看这个。”
我万分狐疑地接过那个小条,我明白了,这是早孕试纸,在这张试纸上我看到了两条耀眼的红线。
我明白了,梅静中标了。
你确定?
我都试了三次了。三次都是这个结果,梅静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我突然不知道跟梅静说什么好了,脑子里一片混乱。过了半天,我问:“这东西准吗?孩子是谁的?”
梅静苦笑着说:“据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率,我一连测了三次结果都是阳性,你说准不准?孩子是胡刚的。我没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看着梅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说:“这样吧,咱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只靠纸测未必靠谱,就算去做一次常规检查吧?结果确定之后咱再说别的。”
六神无主的梅静在屋子里来回兜了几个圈子之后,也只得接受了我的这个建议。
像我去过的任何一家医院一样,妇幼保健站的病房里是一样的嘈杂混乱。我陪着梅静挂号、排队、拿着医生开出的化验单去划价,一个小时之后,我终于从化验室的窗口出取到了属于梅静的那张化验单。我哆哆嗦嗦地拿着那张纸,心惊胆战地半天没有敢看结果。
鼓足了勇气之后,我看到了两个大大的红色的加号。这两个十字架一样的符号,让我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可怜的梅静,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我站在那里,呼吸着医院里令人作呕的空气,心情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
许久之后,我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向梅静。
梅静正在妇科诊室外的走廊上等着我,老远我就看见她在不停地踱步。我手里捏着那张化验单迎了过去。
梅静抬起头,看到我的一瞬间,她的脸越发地苍白和憔悴了。我默默地将化验单递给她,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凳上,起不来了。
梅静捏着化验单的手,像落叶一样地抖动着,盯着那张单子看了老半天,之后却忽然摇摇头笑了:“这不是挺好的吗?没能把胡大少爷拿下,把他的儿子拿下了。也挺不错的,是不是?”
看着梅静那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知道,这次梅静玩的有点大了。
目前,先让梅静把情绪平静下来再说,整个下午我寸步不离地陪着梅静,陪她到处逛街、吃东西、寻开心……我们都没有急着去讨论解决的办法,对于梅静来说,这样的事情也需要一个决定的过程。这可不是买件衣服,换个首饰这样简单。
我们两个回来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累得就要虚脱了,梅静却格外的兴奋,我知道她快崩溃了,这样的兴奋只是她崩溃的前兆,担心梅静想不开,我提出要不要我留在梅静那多陪陪她,或者她到我那住几天。
梅静坚决不同意,她说:“你还怕我为这么点事儿想不开吗?我就是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别跟个老妈似地瞎操心了!”
唉,让她冷静冷静也好,毕竟这个事情还是要她自己来解决。谁也替代不了。
我开车回家,躺在床上也是一夜未眠。
我在想,要是胡刚知道梅静怀孕了会怎样呢?梅静会把这个事情告诉胡刚么?如果这个家伙不负责任,临阵逃脱,我就去揍他一顿。
几天过去了,梅静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我害怕她出事,打电话给她,想约她一起再好好商榷一下这个事情。
梅静的情绪似乎平复了很多,当我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提出陪梅静去做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出乎我意料的是,梅静却拒绝了,她说她不能就这样处理掉这样一个小生命,就算处理掉也要让胡刚知道。她央求我去跟她一起见见胡刚。
看来梅静这几天没有白过,这个事情她应该想出个头绪来了。我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同意跟她一起去见胡刚。
胡刚是个帅哥,是个有钱的帅哥,据说家里很有背景。梅静曾经让我去帮她相了一回胡刚。她说,哥,你见多识广,看人看得准,你去看看这个胡刚靠谱不靠谱。
那天,我赶到那儿的时候,梅静和胡刚早就在一家法式餐厅等着我了。梅静说这个家伙像个王子一样高贵,喜欢西餐,他们每次见面都在西餐馆。
第一眼见到胡刚,我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我的天,梅静这个丫头太厉害了,竟然套到这样一个帅得让我自惭形秽的,像影视剧里的偶像一样的帅哥。我有点不大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
胡刚对我这个大哥很客气,恭恭敬敬地跟我寒暄着。
吃完饭,胡刚主动提出送梅静回家,看着坐在他的奔驰车里绝尘而去的梅静,我心里突然多了一份担心,我替梅静感到担心:天那,这样帅,这样有风度,这样有钱的男人梅静能抓得住么?
突然觉得胡刚和我有某些相似之处,我虽然没有他帅气,但是,我们身上都带有一种独特的霸气,只不过胡刚的霸气是优雅的,贵族式的,而我的霸气则是痞气十足的。甚至有些无赖型的。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胡刚的这份贵族式的霸气在家族的压力之下是如此得不堪一击。
还算有良心,在我们等了胡刚一个半小时后,胡刚终于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凌然咖啡厅,找到了在窗边焦躁不安的梅静和我。
“很抱歉,两位,公司有点忙,一直脱不开身,我就待一会儿,马上要有个重要的国外客户过来。”胡刚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表,一副心急火燎急于离开的样子。
“梅静,你这样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呀?”
“胡刚,我怀孕了!”梅静开门见山地说道。
听到梅静的话,胡刚一下愣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
“真的?多久的事了?”胡刚绷着脸,有些心虚地看着梅静。
“前几天刚发现的,应该就是上个月那次……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这个孩子怎么办?”
胡刚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不停地搓着手指……
片刻后,胡刚抬起头,很果断地对梅静说道:“你找个时间,我陪你去医院,一切费用都不用你操心。手术之后我给你找个地方好好休养一段,我会想办法一直陪着你的,好吗?”
梅静笑了笑:“难得你考虑得如此周到,可是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梅静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把胡刚,也把我吓了一跳。
我瞪大眼睛看着梅静,我怀疑她吃错药了,我努力地想从她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可这个疯子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听到这个消息,胡刚的神情逐渐地紧张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连说话都结巴了:“梅静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是现在要这个孩子不是时候,我跟王静的婚期都已经订下来了,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我们两家人恐怕都不会答应的。”
“你不用这样紧张,我的大少爷?”梅静不屑地瞥了胡刚一眼,“孩子是我身上的肉,要不要是我的事,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不想逼你,也不会勒索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如果我坚持要这个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胡刚严肃地打量了梅静半天,满腹狐疑地问道:“梅静,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你真的怀孕了?”
梅静冷笑道:“要不要我拿医院的化验单给你看?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
胡刚终于确信梅静真的是怀孕了,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出了半天神,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别太任性了。当然,如果你要是非得要这个孩子,我也不能勉强你去做手术。但是梅静,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这个事情咱俩事先都说好了。当然,我是孩子的父亲,作为孩子的父亲我也不会不负责任,以我现在的条件可以给你和孩子很好的生活,但是我不能给你什么名分,只要你不觉得太委屈自己那就。”
梅静打断了胡刚的话:“没什么可委屈的,我觉得挺好的!”
坐在旁边的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拽着梅静的衣服,冲她吼道:“什么就好啊?你没事儿吧?”
梅静没理会我,却对胡刚笑了笑:“你看,我是不觉得委屈,可我的大哥觉得我委屈。你放心,我不会以这个孩子来要挟你和我结婚,就算生下这个孩子,我这一辈子也难以跟你脱不开干系,我也愿意。我就一个要求等孩子生下来时,你以孩子父亲的名义,和我一起,找个地方请大家一顿吧,一来让我的朋友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二来对我,对孩子也算是个安慰,你看怎么样?放心,我的那些朋友绝对尊重和理解我的选择,不会走漏风声闹到你未婚妻或者你家人那边去,因此,你不用担心这个孩子会威胁到你这个大少爷的前程。”
听了梅静的一习话,胡刚点点头:“行,这都不是问题。但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这不是胡闹着玩的事情。”
梅静轻蔑地“嗤”了一声:“我梅静做的决定从不后悔,尽管你伤害了我,可我后悔过跟你在一起吗?”
胡刚有些动情地握住梅静的手:“对不起,梅静,我。”
梅静不冷不热地把手抽了出来:“行了,我这会儿可没心思听你煽情,既然都商量好了那就先这样吧,你不是还有事儿吗?忙你的去吧!”
胡刚低头看了眼手表,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一有空我就去找你,你再好好想想,再想想。”
梅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胡刚赶紧走。
胡刚又看了我俩一眼,终于起身向外走去。
胡刚刚一踏出门,我就一把揪住了梅静:“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还好意思说我疯了,我看你疯得比谁都厉害!明明做个手术就什么都解决了,你有必要这样吗?你这不是把自己整个儿往火坑里推么?要了这个孩子你下半辈子嫁给谁去?你傻不傻?”
梅静冲着我凄然一笑:“你可真不了解我。你说我要是真的不爱他,何苦跟他这么纠缠?”
我愤怒地朝着梅静咆哮道:“爱算个屁?你爱人家,人家爱你吗?你给他生孩子,他却跟别人结婚,凭什么呀?你就这样甘心退居幕后,当小三?以后孩子如何见人?”
梅静打断我的话说:“别说的这样难听,你要理解我,如果有个女孩真心爱你,她也会这样做。我理解你担心我,是为我好,但说到底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既然我已下定决心,朋友一场的,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就像我支持你,理解你一样。”
我知道,梅静主意已定,我是说服不了她了。算了,让她去吧。只要她自己觉得值得,觉得开心。
梅静和胡刚的事情给我很大的刺激,我真的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有些“柔弱,缺乏主见”的梅静,会如此决绝,我想不到她会对胡刚爱得如此之深,如此的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爱到不要名分,甘当小三为他生孩子的地步。
我一时间想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个小女子有如此大的变化,难道仅仅是因为爱情么?
我同样想不清楚胡刚明明爱着梅静,为什么屈服家庭的压力不和梅静结婚,却和王静,一个他不在乎不爱的女人结婚,仅仅是因为王静家千万财产么?
那天,看到梅静,我问梅静,“你会恨胡刚吗?将来。”
梅静摇着头,微笑着。
“我想,这就是爱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