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在晋王府前停稳当,等候多时的下人赶紧过来伺候主子下车进府。
冯秀娟也是差不多一年没见着晋王,亲自扶他下车,注视着江昱,满脸的笑意。
“殿下晒黑了。”冯秀娟即使这般说,语气也是喜滋滋的。
“昱儿晒黑了,冯姨倒是没变呢。”江昱笑答。
“这孩子,倒是长好了。”冯秀娟拍拍他胸膛,比从前坚实了许多。
“您老人家一年没见他了,这次可要好好看看。”窦彦竹在一旁挽着江昱笑眯眯地说。看这一老一小,倒比普通母子还要亲昵几分。晋王一向看重冯姨,她也就格外地敬重冯秀娟,不论她下人的身份,一直用着尊称。
说话间已经过了正厅,江昱缓声对妻子道:“彦竹先回屋吧,我回风荷苑还有些事要办。”
窦彦竹神情一顿,方才反应过来,涩涩一笑,说:“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别太辛苦,注意休息。”
说着带着侍女转身向自己屋子去。暗自懊悔怎么忘记了殿下是住在风荷苑的,或者是心里还有奢望这次回来后会有所改变?自成亲以来,她便一直单独有个院子,江昱除了每月会有八九次留宿外,平日都住在风荷苑的。
刚刚踏进苑子门,江昱随意地问:“冯姨,那日秦明带回来的孩子安置在哪里了?”
“书房旁边有间空屋,我怕孩子小,住远了害怕,正好也挨着我的屋子,方便照顾。就叫人把那里收拾出来,让洛洛先住下。殿下觉得怎么样,要是不行……”
“就住那儿吧。”也许住不了多久了,江昱暗想。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心口揪痛,全身血脉流通骤然一快,他踉跄了一步,又赶紧站住,不适感却又消失无踪,就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冯秀娟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地问:“殿下,怎么呢?”
“没事。”江昱勉强笑笑,心下暗道不好,却也不说,稳稳心神继续往前走。
一团团晨雾罩在荷池之上,朝阳初升,光线透过雾气柔和洒下。照在荷池上因雾气而若隐若现的曲折回廊上,风情别样,恍若幻境。
回廊蜿蜒曲折直通池子正中的一个风雨亭,亭子下是大片平台,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人在晨练。江昱隔水看过去,正是秦明和悦落。
“洛洛说她以前习过武,打起拳来还有模有样的,每天早晨都跟着秦明在练呢。”冯秀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眼里也满是爱意,洛洛初来时她还抱怨事情多了,可短短三天,她就觉着有个小孩也不错,洛洛虽然有些恣意任性,脾气又不小,但也活泼可爱又粘人,很是招人疼。
孩子在凌家自幼习武,江昱早已知道,行军途中,她便经常缠着秦明教拳。
秦明站得略微靠前,洛洛在身后凝神习着动作,移步回身时轻盈稳健,招式如行云流水,却还颇有风范,一套拳打完,缓缓收势,回脚,收手,吐纳。待稳了气息,回身一看,正好对上江昱的望过去的眼神。
洛洛一惊,继而眼中喜色立现,嘴角便漾开了笑。
江昱却在这一瞬间迅速把头转开,余光瞥见孩子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愣愣的表情不解而受伤……
“冯姨,我先去书房,你马上把孩子带过来。”江昱不再看她,转了身,丢给冯秀娟一句话后,独自快步向书房走去。
一年未回来的房间,依稀还是走时的模样。遣开了要来伺候的丫鬟,江昱推开门的刹那熟悉的痛楚再次袭向胸口,扣着门框低喘着站了会儿,然后强压着难受,走到桌边坐下。
打开桌下的暗格,他从里面取出回京时让秦明放进来的包裹。打开来件件检视,正是凌家的东西。江昱拿过沈士晖写给凌青的亲笔信看了好久,直到冯秀娟领着悦落进来,才取过桌上的书把信盖上。
朝阳透着窗格照进屋子,越发衬得孩子肌肤如雪,粉嫩的脸庞更是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红晕,因着方才的晨练,挺翘的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只不过微撅着嘴,表情闷闷的,大概是因为江昱方才不理她的事在生气。
江昱尽量忽略心里起起伏伏一波波涌起的疼痛,一边伸手从衣袍里拿药,一边欲开口让冯姨出去,却不料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刚一张嘴鲜血便喷涌而出。他人也有些恍惚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低头时眼前一黑,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般,意识便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