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沟,相传是华夏太极拳的发源地。从全国各地熙熙攘攘前来习技学武者不胜其数,好不热闹,但绝大多数人却是数载钻研而不得其门道,最终只得失望而归。
陈家沟是陈家村的合称,陈家村分为里村和外村,里村四面环山,生活原始,而外村交通发达,趁着太极热而获利颇多,俨然一副经济发达的城镇模样。好在这几年里村的年轻人外出闯荡的多了起来,于是三年前便筹资修建了一条单车道的柏油马路以连接里村外村。
当外村过上了灯火酒绿的都市生活了时,里村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生态生活,里村的人们倒是怡然自得,丝毫不羡慕外村在他们看来腐败堕落的生活。
余陆七的外公陆正以前就是生活在里村,余陆七的童年也在这里度过。所以他把车开到了里村的唯一进村口,只能停在山巅一处空旷的地上,柏油马路也戛然而止,再也不能开下去,虽然从这里到里村还有一段距离,但剩下的路段仅是一条羊肠小道,而且实在太过陡峭,就算步行那也得小心翼翼,可想而知当初为里村通电时费了多大的劲。
第二天天未亮,余陆七起床正打算开始打太极。就发现已经有人在庭院前打起了太极,正是余陆七外公的挚友陈第文。
陈第文乃是陈氏太极的第十八代嫡系传人,深谙太极心得,也是陈氏一家少见的太极天才。被里村外村共推为陈氏家族族长。
太极本不外传,只因为陈第文与陆正是生死至交,而且余陆七幼年时身体不好,所以陈第文就把他带在身边教他练习太极以强身锻体。可谁能想到之前从未接触过太极的小孩子竟然悟性颇高,常常举一反三,连自幼被誉为太极天才的陈第文也自叹弗如。深感人才凋零的陈第文不想太极精髓就此失传,于是对余陆七倾囊相授,因此余陆七早已习得太极真谛,再经过这几年的亲身实践,太极功力早已不是陈第文能够想象的高度。
练武,光有努力是不够的,还得有天赋,两者皆备的话,那就进入了武术的另一层境界。
虽然陈第文早已把自己也钻研未透太极最为核心的《太极心域》传授给了余陆七,却并不接受余陆七的师父称谓。所以两人虽有师徒之实,却依旧是爷孙相称。
“陈爷爷,您练功还是这么的刻苦。”余陆七招呼了一声,然后走到老人身边陪侍在一旁。
“年纪大了,睡眠就少了,只得早点起来运动一下。”陈第文摇了摇头感叹道,然后接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起得像你这么早的了。功课没有落下吧?”
余陆七微笑道:“小七永远记得<太极心域>的开篇之语‘太极有阴阳,而晨风生意,暮雨染尘’,晨为阳,暮为阴,阴阳调和,太极方有循环。现在正是晨风起时,小七怎敢错过这练武的好时光。”
陈第文停下动作,对余陆七的言语大为满意,不愧是世所罕见的太极天才,又转而想到自己,陈第文只得感叹道:“天赋,真是武道一途的拦路虎啊,都说勤能补拙,但心若少了一窍,那又如何能补得回来。罢了。”
余陆七不忍心习从太极数十载的一代宗师陈第文竟然如此落寞,只得侧面敲击道:“爷爷,风吹生意,而意有太极,那太极便有了意;暮雨染尘,既然染上了尘,那就拂去尘,甚至让它染不了尘。不知小七的理解是否有误,请爷爷赐教。”
陈第文愕然,接着哑然失笑“小七啊,你的天赋远在我之上,我如何能够赐教得了。饶是我自幼被称为天才,也不过悟透了太极有意,而暮雨拂尘,多年来一直功无寸进,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机缘如此,奈之如何。”
余陆七默然,是啊,太极心本为自然心,强求不得,机缘到了,那扇门自然就打开了。每个人悟性不同,时机自然就不同。
“好了,武道一途,艰险漫长,就算是你也不过才到十之二三。你我竭尽所能就是了。”陈第文不愿看见余陆七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干脆结束了这个话题,再次摆好架势,说道“来,陪爷爷打一遍,可不要错过这个好时光哈。”
太阳开始升起,爷俩在老妪的干预下停止了练功,双双洗过手后来到饭桌前吃起了早餐。
“你先去你家里看看吧,五年多了,房子总归有些破败。好了就和我一起到乡亲们那里唠叨唠叨去。”饭毕,陈第文就对着余陆七说道。
“恩。”余陆七点点头,招呼了一声陈奶奶就向门外走去。
陆家离陈家不远,走路也就两分钟,坐落在更加靠近后山的地方。陆正是个老中医,选在这里安家也是为了能方便进山采药。
很快的,余陆七就来到了陆家,已经变得破败的几间瓦房顶堆满了枯枝败叶。听村里人说陆家是四十多年前从外界迁进来的。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所以陆正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只是修建了几间小瓦房,不像村民们住的祖宅,那都是占地很广的大庭院。
没有什么变化,和五年前相比只是显得更加破败了一些,睹物思人,余陆七的眼眶再次湿润,恐怕五年来流的眼泪都没这两天多。余陆七不自觉的转了转左手上的尾戒,古朴无华,只有戒指上刻着的那个龙头略显狰狞。小时候就知道外公一直是戒不离指的。在妈妈去燕京的前一晚送给了妈妈,而妈妈在五年前的那一天传给了自己,这是一枚对外公来说至关重要的物件。
不多久,余陆七回到了陈家四合院,然后用陈第文的话讲就是开始四处唠叨。
“大陈叔,还在喂鸡那。”刚走进一家院子,余陆七就看见一个中年人对着一堆鸡撒米。
“哟,小七儿来啦,过来坐,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婶婶还经常念叨你来着。”说罢,中年人就昂着头朝着里屋喊道:“他婶儿,快出来,小七儿来啦。”
“诶,来啦。”人未到,声先闻。马上一个围着围腰的妇人就冲了出来,拉住余陆七就是一顿打量,眼睛泛红的责怪道:“你这死孩子,这么几年了也不来看看你婶儿,我还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呢。”
陈第文帮着喂完了鸡,笑着说道:“这次你可以放心了,小七回来了就不走了。”
中年人笑着接过话题:“不走啦?不走了好啊,听说你陈冲哥在燕京开了个武馆,下次去燕京顺便帮我们带个好。”
余陆七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陈第文这时站了起来说道:“好了,就不多叨扰了,下面还有那么多家人,小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得一一都去问个好。那我们先走啦。”
中年人怪道:“族长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里谈得上叨扰,小七儿有空了多过来坐坐,族长您就放心吧。”
妇人也在旁边说道:“小七啊,有空了就多过来陪婶婶说会儿话,婶婶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
“好的,婶婶。”
陈第文摆摆手,示意他们两口子别送,带着余陆七去了下一家。
“二爷爷,我来帮您打水。”
“小七这次不走了。”陈第文来过陈二老头走在一边,看着正在打水的余陆七说道。
“走什么走,本来就不该走,小七啊,你幺叔上次回来说他在沪市开了一家什么公司,你有空帮我去看看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哈,免得我总是放心不下。”
“行嘞。”余陆七笑着答应,水很快就提满了。
“萍姐,在干嘛呢。”一进门,余陆七就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在追着娃子满地跑。
“七来啦,帮姐把这个小兔崽子抓住,一天到处跑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主。”
“七娶媳妇了吗?姐本打算把一个小点的表妹谈给你呢,可你这几年一直不见影,现在回来了就好,成家立业,姐先帮你把家成了,在安心去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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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的画面不断的在各家各户重播,虽然三姑六婆人各不一样,但态度都一致。
光是里村,简单的唠会儿嗑就花去了大半天的功夫,还赶巧在陈三姑家吃了午饭。而外村,已基本无往来了,用不着再去。
回到家后,余陆七跟着陈第文走进了书房。
“你也看见了,放手去做吧,都是自家的孩子,哪里舍得你受一点委屈。”陈第文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余陆七刚沏的一杯茶饮了一口说道。
“嗯。我会的。”余陆七没有说谢,整个一天的功夫都没有说谢,一家人之间如果说谢那就显得生分,不仅里村的人把他当一家人,他也把里村的人们当家人,这并不是血脉决定的。
“明天,我要回沪市了。”余陆七忍住了心中难言的感动,轻声说道。聚散终有时。
“我知道,这片天地太小,外面才终归是你实现梦想的地方。”陈第文并没有觉得诧异,慢慢的站起身子走到了窗边,望着外面正灿烂着的晚霞说道。
村民们很朴实,懂不得太多的大道理,只知道孩子受了委屈,他们总得做点什么。
他们或许没有什么大能量,但他们知道如果团结起来就可能把比他们强大千万倍的敌人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