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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陈桥鼙鼓动地来 兵变

听到这个消息,赵匡胤吃了一惊,立刻放下东西,简单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去。

“哈哈,怎么样,则平?”赵匡义面带得意地问。

“佩服!匡义,你的确是人中之龙!”赵普由衷赞道。

“难道消息是假的,是你派人造的谣?”秦箫露出鄙夷的神情。

赵匡义看着她,“小箫,我赵匡义虽说不是什么君子,可也不会无耻到拿国家安危开玩笑。消息是真的,只不过我早知道几天罢了。”

“原来你们的确在计划大事,为什么不同大哥商量?”她问道。

“同他商量有什么用?他又该拿那套老掉牙的忠义之说教训我们了,我们只管替他做,他坐享其成不好吗?”赵匡义好心情地喝着酒。

“大哥,你同意?”秦箫转向赵普。

赵普点头,“小箫,你曾说过我是做大事的人,我生来就想有所作为,现在机会摆在眼前,我不会畏手畏脚。何况,我们要做的事,对天下百姓是件大好事,难道你不赞成吗?”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我,不赞成?秦箫心里觉得好笑,一千年前就已盖棺定论的事,她这个一千年后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赞成?

“我没有不赞成,这很可能是一件能写入史书的大事,我有兴趣做个见证者。”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好,有气度,不愧是我赵匡义看上的女人!”赵匡义有些得意忘形,秦箫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匡义,你说这天有二日该怎么利用呢?”赵普转移了话题。

“是啊,该怎么利用呢?吉还是凶?说对了还好,要是说错了就会功亏一篑啊。”赵匡义俨然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主帅,他的眼睛看向了秦箫。

秦箫本不想理他,但拗不过自己的参与热情,还是开了口:“好像很多人把皇帝比作太阳吧,两个太阳就是两个皇帝,有句诗说得最好,‘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噢,我明白了,就取弃旧更新之意!”赵普喊道。

“妙呀,小箫!你简直是块珍宝,让人爱不释手啊!”赵匡义凤目潋滟地端详着她,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烫化。

“你过奖了。”她轻声说,又转向赵普,“大哥,我想休息了。”

这次赵匡义没再说什么,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送她离开。

“你们计划多久了?”在自己的房前,秦箫问赵普。

“很久了,其实从陛下病重时,匡义就有了这个念头,但也只是和我说说,我没同意。后来李重进偷袭,他受了重伤,那时他已下定决心了,他和我商量,我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天下是大家的,郭威能坐得,大帅就坐得!”此时的赵普儒雅中多了豪气。

秦箫慨叹,人们都说五代时期民风剽悍,人人斗勇,各个喜战,就是因为那个时期命运没有定数,你出门时可能是个穷光蛋,只要你够勇敢,够运气,回家时很有可能是个大将军了。

赵匡胤不就是这样吗,他独自游荡数载,困窘时饭都吃不上,靠庙中的老和尚施舍活命,谁能想到他现在已是位高权重的禁军统帅,而且还将登上人生的顶峰。

第二天。皇宫中,几个人正做着有关周王朝兴亡的重大决定。

首席宰相范质满面愁云地对王溥和魏仁浦说道:“两位,契丹北汉大举进犯,来势汹汹,不日就要兵临定州和镇州。这二州是我们汴梁的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啊,你们可有良策?”

魏仁浦眉头紧皱:“范相,当今之计,必须要选一位有勇有谋、战功卓著的武将带领禁军前去迎敌,才是上策!”

“选谁?赵匡胤,张永德,李重进还是向拱?满朝中可以担任主帅的只有他们几人,二位的意见?”范质为难地说。

“我记得先帝对张永德早有怀疑,至于向拱,年纪大了些,战场上恐怕力不从心。”王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范质对他的意见颇是赞同,但剩下的两人该如何抉择呢?

“李重进为人嚣张蛮横,有时独断专行,放出去怕不好控制啊。”王溥又加了一句。

“我们让太后定夺!”范质可不想担太多的责任。于是三人来到后宫见符太后。

符太后只是一个未出深宫的女人,遇到这事早已六神无主,范质请示她的意见,她想到自己的妹子云霞已和赵匡胤之弟赵匡义订婚,毕竟是自家人,派出去放心,所以就倾向用赵匡胤。

范质也觉得赵匡胤比李重进稳重妥当,于是三人一致同意,任命赵匡胤为兵马大元帅,统领禁军八万,于正月初三前往定州御敌。

为了以防万一,范质又任命慕容延钊为兵马副元帅兼先锋官,领兵五万于初二发兵,先行赶往镇州。原来他还留了个心眼,如果赵匡胤有什么异心的话,起码慕容延钊不是他的亲信,未必会听他的号令。

军令如山倒,赵匡胤接到命令后马上同慕容延钊制定作战方案,慕容延钊随即前往教场点兵。

按理说要点齐五万人马不是难事,怎奈现在正是新年,大部分将士都回家过年了,于是派人四处发布军令,限令所有人员立即归队,违令者按军法处理。

一时间只闹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好容易集齐五万人马,慕容延钊才带领大军闹闹哄哄地赶往镇州了。

赵匡胤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他心里纳闷,为何军情来得如此紧急,如不是前线吃紧,他一定要上报范质追究当事人的责任。

经过一天的忙碌,八万禁军已经集齐,各种军需物资也已准备充足,赵匡胤安排好了各营的主将,他们分别是高怀德、韩重赟、郑恩、曹彬、宋延渥、赵彦徽、王彦升、张令铎、赵匡义和潘美等人。

赵匡胤的八万禁军加上慕容延钊的五万禁军几乎是京城禁军的全部人马,他们一走,留守京城的侍卫副都指挥使韩通的手里只剩下三千多名老弱病残之卒,而殿前军那里的石守信和王审琦跟他又是水火不容,这下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正月初三上午,赵匡胤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汴梁,前往定州。由于人数众多,军队行进得很慢,到太阳偏西时,才走到汴梁城北四十里的陈桥驿。

秦箫一直跟在赵匡胤身边,侧身看去,只见骑在黑色骏马上的他一身乌金铠甲,身后披大红斗篷,眉宇间尽是英武之气,愈加显得气度不凡。他注意到她在看他,对她温柔一笑,笑得她含羞地低下头。

这时赵普前来请示:“大帅,时间已近傍晚,军队昨日才匆匆集齐,应该早些安营休整,以便明早进军。”

“好,传令下去,让各营就地安营扎寨,早些休息,明早三更出发,不得延误军时!”赵匡胤声音洪亮。

赵普领命下去了,秦箫随着赵匡胤从马上下来,缓步进入陈桥驿,所谓的陈桥驿是由原来的一座寺庙改造成的驿站,以便来往办公的官吏们住宿。

驿站前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树干乌黑发亮,显得遒劲挺拔。赵匡胤走到树旁,将自己的马拴在树上,又替秦箫把马拴上,带着她进入院中。

秦箫曾在书中读过,陈桥驿旁有一棵树,叫“拴马槐”,是赵匡胤曾经栓过马的地方,又说他是下马为将军,上马做皇帝。看着那棵有名的槐树,抿嘴一笑,她这个小人物今天也要沾沾“拴马槐”的光。

陈桥驿内有正殿和左右偏殿,全是青瓦白墙,透着一种干净古朴的感觉。赵匡胤吩咐在正殿临时办公,暂时住在偏殿。

“累了吗?吃完饭,就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他拉着她的手体贴地说。

“不累,我还觉得很有趣呢!”她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中带着太多的情感。

军营中的一片高地上,苗训正和一群士兵谈天。

“老郭,你娘的病怎么样了?”他看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下级军官。

“怎样?苗先生,离家那么久,我娘好不容易盼我回来,我本来想趁过年给她好好治病,尽尽孝心,没想到这大初三的突然出发,还要去打仗,临走时,我娘直抹眼泪……”这人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红的。

“是啊,我和我媳妇刚热乎几天,就又得打仗,照这样下去,我儿子该不认识他爹了!”旁边的人也有同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陛下年纪太小,又遇到强敌压境,国家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啊,诸位稍安勿躁吧,抱怨几句就算了。”苗训很理解地说。

“唉,你们说我们大周这是这么的了,先帝在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的事?现在小皇帝一即位,什么乱子都来了。就说初一那天的事吧,天上忽然出现了两个太阳,一个黑,一个亮,后来又恢复正常了,你们说,这是什么兆头呢?”又一个士兵问道。

“苗先生,您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小诸葛之称,您给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老郭对苗训说,旁边的士兵也都赞同。

苗训捋了一下自己的山羊小胡,故作神秘地说:“古人常把皇帝比作太阳,天有二日,我看就是国有二君的征兆,一黑一亮嘛,黑的自然是旧主,最后被亮的取代,那亮的不就是新君了吗?”

“对呀,有道理,那是吉是凶啊?”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说凶是凶,说吉是吉!如果新君是个残暴无道的昏君,我们这些人都会遭殃,那就是凶兆;如果新君顺天意,应民心,仁慈英明,那就是吉兆!”苗训继续诱导众人。

“怪不得前些天在汴梁听说有点检做天子的说法呢,说是天上掉下了一块木牌,上面就刻着这么几个字,这不正应了天有二日的兆头吗?”马上有人附和。

“赵将军的官职不就是殿前都点检吗?那点检不就是指咱们的赵将军说的吗?”人们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是啊是啊,赵将军为人公正仁义,对我们这些下属好得没法说,他又立过数不清的战功,他来做天子,我们这些人可要过上好日子了,我第一个拥护!”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一句。

“对,拥护赵将军做天子,赵将军做天子!”群情激昂,一发不可收。那边苗训暗暗高兴,二将军,真有你的!

事情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带头就好办了,这些人参军完全是为了生计,就像赵匡义说的那样,他们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为了利益,什么都肯做。

于是在老郭那几个人的带领下,一伙人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地去找他们的主将商议,途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去,整个军营都沸腾了。自然,这也是苗训指点的。

话说那些主将心里早就有了数,赵匡义已经分别给他们开了会,他们都是赵匡胤的生死弟兄,是从刀光血影的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感情没的说。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希望做开国功臣,凭着拥立新君的大功,封侯拜相,赢得荣华富贵。

于是,以高怀德、韩重赟、郑恩、曹彬等人为代表,大家迅速开了个临时会议,先是稳定了将士们激动的情绪,进行必要的辅导和培训,让他们在营中列队等候,众人好向赵匡胤请示。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成功了一半,不可能再回头了,时间已是后半夜了,赵普和赵匡义商量了一会儿,觉得应该请秦箫出面。

秦箫当然没有睡着,她知道这个晚上意味着什么,又怎肯错过?所以当赵普来找她时,她很快地跟着他们来到赵匡胤的住处。

要说全军唯一一个睡得着的人,就是赵匡胤了,在门口他们就听到了他的鼾声,看来的确是心底无私。三人进了屋,赵匡义叫醒了哥哥。

揉着惺忪的睡眼,赵匡胤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三个人,很快地穿好了衣服,“匡义,什么事?”声音依旧沉稳,但他知道,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大哥,你是何等聪明之人,我不用多说了!大家都信任你,愿意拥护你做皇帝,带领我们这些人建功立业,你同意不?”赵匡义开门见山,白皙的脸激动得发红。

“胡说!先帝待我恩重如山,情同手足,现在他刚刚故去,新帝幼弱,朝政不稳,外忧内患,正是我赵匡胤报效大周之时,我岂可做此不仁不义之事!”他态度坚决,心似油煎,真的发生了,陛下,你的预言真的发生了,我该怎么做?

“大帅,恕我多言,大周此时主少国疑,的确是内忧外患。先帝在时自不必说,现在他去了,幼主暗弱,范质等人属碌碌之辈。而李重进和韩通一直对帝位虎视眈眈。再加上强敌压境,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力挽狂澜,这大周的江山恐怕真的不保了!”赵普声泪俱下。

“我自当舍生忘死为朝廷尽忠。扫平贼寇,保住大周河山,非得当皇帝吗?”赵匡胤在思考着什么,那天柴荣病床前的话回荡在耳边。

“大哥!您不做皇帝,李重进会做,到时使出什么奸计来加害与您,范质及小皇帝昏聩暗弱,助纣为虐,您怎么办?我们这些兄弟怎么办?看看匡义身上的伤疤吧!”赵匡义跪倒在地,撕开上衣,露出深深的伤口,双目血红地看着他。

赵匡胤浓眉紧锁看着那伤口,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赵普也跪下说道:“大帅,则平为您考虑,此事不能推辞者有三,上天垂象,人心所向,不可逆天,此其一也;当前幼主暗弱政治不明,您如不当天子,必然会使天下大乱,战乱四起,生灵涂炭,大周也必不可保,周室子孙必将受害。从为国、为民,为保护周室子孙,您都要挺身而出,即天子之位,才能避免刀兵祸乱,此其二也;

现在全军将士,全把期望寄托在您的身上,他们一心想凭您的庇护获得荣华富贵。刚才军中士兵纷纷议论,说是如果您不肯为天子,大家都要散伙回家种地,不想再为朝廷卖命了。现在军心动荡,为了稳定军心,此事也不能推辞,此其三也。”

赵匡胤站起身来,把赵匡义和赵普拉起,“二位好兄弟,非是我赵匡胤不近人情,怎奈这是有关我一世名节的大事,我一生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不曾做过一件违背天理人伦的逆事,你们不要陷我于不义!走,我亲自出去同兄弟们解释,他们会理解我的。”说完赵匡胤就要往外走。

这时,赵匡义二人的目光全都看向秦箫,她知道,自己该开口了。刚才看到他们劝说赵匡胤,她明白了一点,史书上的东西并不可信。从小到大,她一直学的就是赵匡胤是陈桥兵变的始作俑者,早有不臣之心,亲自设计了所有环节,最后如愿以偿地做了皇帝。

而这些天她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样子,赵匡胤心胸坦荡,毫无杂念,至于陈桥兵变事成,也一定是像柴荣说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历史就是这个样子,赵匡胤又有能力结束五十多年的混乱局面,于天下百姓是最大的幸事,对此,她这个千年之后的人最有发言权了,所以,她决心帮他们一把。

于是她拽住了赵匡胤的手,无限真诚地说:“大哥说过最爱听我说话,现在我正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坦坦荡荡,快意恩仇,那的确是侠客所为,但那应是过去的你。而现在,大哥不再是属于你自己,你属于你的亲人、兄弟,属于天下的百姓。

能力越大,承担的责任就越大,如果你只满足于现状,可能你的能力仅能救助一个小巷的人和一个失去母亲的孩童。但如果你做了皇帝,手中有了更多的权力,你就会保护更多的人,结束动荡的局面,造福天下苍生。

你的心胸还应该更宽阔,你应当放下个人的荣辱功过,以拯救天下为己任,你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抱负,为什么不愿顺应天意民心,抓住这个建立万世功勋的时机呢?

柴荣临终前的话你应当记得,他都看清了形势的发展,认可了你的能力,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如果你统一了天下,再去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我想他一定会理解你的!

人生短暂,白驹过隙,应该努力一搏,在史册上留下自己名字,切不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等到年华老去,徒生悔意啊!”

赵匡胤听完了她的话,神情很激动,看了她一会儿,但也没说什么,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走出了屋子,秦箫三人也只好跟了出去。

一出门,赵匡胤和秦箫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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