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夫好时光。”蒙古包内一个着湖蓝色长袍黄色套花贴边的女子立于书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置于书桌的字画小声念到,翻檐尖顶帽上所坠的玛瑙珠串垂在脸侧轻轻摇晃着。
片刻之后只见她将原本抱在怀里的手炉放在了一旁,提笔在宣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了两个字——福临。女子久久凝视着那两个字,脸上不觉抹上了两道飞霞。
尽管十二岁她的脸上稚气未脱,但确是一个美人胚子。她便是科尔沁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博尔济吉特•孟古青。
帐篷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来,一阵寒风吹进来,虽然帐篷里早已生气了暖炉,可还是冻的孟古青哆嗦了一下。正月的草原,依然很寒冷。虽然生在北方,但她从小就无比的畏惧寒冷。她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到江南去看一看,去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或许……就快要有机会了吧!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孟古青格格,用早膳吧!”刚进来的婢女手脚麻利的在案几上布好早膳,又倒出了一杯热奶子。看她的样子也是只有十来岁。
“穆雅,刚才哥哥告诉我,下聘的队伍过几日就到科尔沁了。”虽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四年了,她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那个笑起来极其温柔的男子,那个世间一等一的男子。不觉间,她又念起了那首词“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夫好时光。”
穆雅打小就跟在孟古青的身边,自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听孟古青主子这么说,她的喜悦一点也不少于孟古青。别人不知道自家主子这几年的苦,她可是无比清楚的。那一首词,打从主子四年前从北京回来后就日日都听得她在念。起初穆雅还不明白这首词说的是什么,后来听得多了,不知怎的,竟也就明白了。那下阕的“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夫好时光。”写的不正是自家主子的心思嘛!
“穆雅恭喜格格!”说着穆雅便拜了下去。
孟古青淡淡的笑着“穆雅,起来吧!我说过在我跟前不用这么多礼!”
虽只是淡淡的一笑,却已经让穆雅看得出了神了。
“还在看什么,还不快起来。”看着穆雅发了呆,孟古青好笑的出声提醒着她。
紫禁城•慈宁宫
“禀太后,下聘的队伍已经出发半月了,想必不日就会到达科尔沁。吴克善亲王会亲自为茹格格送嫁。奴才曾听一些大臣议论过,辅政王的最近私底下似乎有些小动作,具体情形奴才目前还无法得知。另外,摄政王迷上了大烟,每日烟枪不离手,身子已经不如从前爽利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孝庄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他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出声道:“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男子端端的在暗处行了一礼,迅速退下。除了太后,没有任何人觉察到他的出现与离开。
太后对着紧闭的宫门说“常禄,替哀家传旨,宣摄政王多尔衮进宫!”多尔衮,哀家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已经身为皇父摄政王,居然还指使多铎搞小动作,哼!
一直在门外侯着的常禄领了旨意,一路小跑出了慈宁宫。
当常禄快马加鞭到达摄政王府时,多尔衮躺在榻上抽大烟,对于太后的突然传召他似乎有些诧异。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提起了一丝温柔的微笑:看来自己让吴克善亲自送嫁确实是对的。
看到摄政王的笑容,常禄竟然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久久合不上嘴。直到多尔衮的亲随催促他,他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赶快跟了上去。心里只道自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面前的明明是摄政王,怎么会看是先帝呢?只是那一抹笑容和先帝的确有九成相似……难怪先帝生前总是说多尔衮是其众多兄弟中最像他的一个。
多尔衮的软轿从午门进紫禁城,过太和门、隆宗门至慈宁宫。到得慈宁宫门外,多尔衮立于门口,常禄进去通报,得知太后独自去了慈宁花园。于是多尔衮谴退众人,自己一个人去了。
站在慈宁花园里的孝庄,远远的便看见了独自一人走过来的多尔衮。
今日的他并未穿着补服,只一身常服。宝蓝色的圆领袍、天青色马褂,腰束湖色长腰带,一双皂靴。
走到近前,多尔衮向着太后行了个单膝礼“臣多尔衮,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面对福临的时候多尔衮怎么也是不会行这般大礼的,在他的心中从不曾把那十几岁的小皇帝当成主子。可当她对着太后时,却总是行单膝礼。即使在福临下诏免其行礼之后,他依然是每见必拜。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这个同龄女子对他而言是不同的,不同于府里那些福晋,亦不同于朝堂之上的福临。他不只愿把她当成是主子,亦是他最珍贵之人。
只是这些心思,他决计是不会让旁人得知的。即使是在她的面前他亦不会表露半分。在他看来,像她这般心性极高的女子,怎么也是不会愿意与他有什么瓜葛的。不,或许要除了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多尔衮,孝庄的心里同样也是复杂的。这个男人像极了皇太极,却又不像皇太极。他的言行举止笑容都宛若是皇太极一般,可他的嗜血与凶残却胜过皇太极无数。片刻晃神之后,孝庄的脸上挂起了淡然的笑容“摄政王,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