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内莫南请了三次病假，看了七套出租屋，姚媛心里断定她得了禽流感，为防传染，每天戴着口罩上班，连在办公室也不肯摘下，还私下劝说于信也买一个口罩戴上。
只是这七套出租屋没一套令人满意，不是太暗就是太吵，卧室宽敞的卫生间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卫生间干净便利，厨房热水器偏又是陈年古董，一点火就漏气。
莫南屡次奔波徒劳，身心俱疲，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租到合适的房了，郁闷之下懒得去见李天辉，一个人躺在宿舍里呆呆瞪着天花板，心想，只要朱晓云不带男人回来，宿舍里住着也不坏，用水用电便宜不说，房租一个月才几十块，再说还能吃食堂，连做饭都省了。
她忍不住想给李天辉打电话说别找房了，凑活着继续住吧，然而李天辉抢先一步打了过来：“南瓜，刚刚中介又打电话，说有套新房让明天去看……”
“不去不去，烦死了，别说好的，连套能说得过去的都没有，不租了！”
李天辉耐心哄她：“这房说是比咱们以前看的都好，去一趟嘛！别灰心，咱们倒霉了这么多天，总要交好运吧，说不定明天就能租到房呢？别闹了，明天早点起啊。”
莫南磨不过他，只好答应，刚挂了电话又听见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怎么又是王磊？
她迟疑着不想接，然而终于又接了，王磊的声音永远带着一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喜庆意味，随随便便说道：“出来玩吧！”
莫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问他：“什么出来玩？上哪儿玩？”
“我在你学校外头呢，我看附近有茶馆有咖啡厅，出来坐坐吧！”
莫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学校？”话一出口便心若明镜，自然是吴敏告诉他的了。此时第一个反应便想撒谎说自己不在学校，然而不知怎么竟然没说出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出了校门四处找不到王磊的大悍马，正在东张西望，王磊突然从一辆银色的商务轿车中探出头，笑嘻嘻说：“上车吧！”
莫南坐在后排，左挪右挪仍然觉得别扭。这次王磊没带司机，自己坐在前面叼着雪茄，含糊不清的说：“我抽烟，可以吧？你们学校周边还挺热闹的，刚我看了一下，茶馆、咖啡厅、酒吧、书吧都有，现在的学生消费能力挺高的嘛。”
莫南随口答应着，心想学生消费能力再高也高不过你们，见了四次面你倒开了三辆车。
王磊找了一间茶馆，身穿和服的服务员低眉顺眼跪在榻榻米上做茶道，莫南对此一窍不通，自然不懂欣赏，尝了一口茶，除了味道浓些并没吃出什么不同，王磊看着她，笑得极为开心：“每次见面我都觉得你不像这个城市的人。”
莫南怔了一下：“你是说我……土？”
王磊笑得更欢了，摇摇头不回答。
沉默了一阵子，王磊闲闲问道：“房子买的怎么样了？”
若是别的话题，莫南大概没那么多可说的，可是这几天为了租房憋了一肚子不痛快，开始只想随便说两句，然而一打开话匣子就忘了收线，等反应过来时一壶茶已经喝光了。
她有些难为情，红着脸说：“真不好意思，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王磊右手五个指头依次轻敲茶艺桌，认真说：“你能拿出多少钱买房？”
“连贷款总共也不超过一百万。”
王磊闲闲笑道：“一百万？这个预算两年前还行，现在除非去五环以外。”
莫南前所未有的沮丧。王磊有那么多套房子，他既然这么说，大约真是不行。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王磊轻叩桌子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半晌，听见他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以租养贷？”
“什么是以租养贷？”
“就是买一套容易租也能租出高价的房，用租金还房贷，还贷期间你先租房住，等手头宽裕了再把房子收回来。”王磊看她一脸茫然，于是详加解释，“这么说吧，假如现在你每年只能承受两万钱的房贷，以贷款二十年来算，不连利息，那么你的买房贷款总共在四十万左右，加上首付，你买的应该是五六十万的房子，这个总价挑选范围非常狭窄，而且大多数应该是郊区房，就算出租价钱也非常低。但是，如果你能找到抵押，能够从银行贷更多的款项，那么你就可以买一套黄金地段的现房拿来出租，以每月租金五千来算，一年也有六万，再加上你自己的两万，一年你总共能还八万的房贷，还以贷二十年来算，你总共能从银行贷一百六十万，也就是说这么一变的话，你就能买得起将近两百万的房子。”
莫南头脑里一片混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王磊笑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服务员推门进来，熟练地续水添茶，两个人都在出神，居然都没看见她。
许久，莫南啊一声，欣喜若狂：“我明白了，买一套好地段的房子出租，拿租金还贷款，不但我自己负担小了，而且还能买到更大更好的房子！”
王磊一声轻笑：“这么半天你才想明白？”
莫南再也按捺不住兴奋，噌一下弹起来：“我赶紧回去查查。”
“别急呀，你得想好，现在这种好地段基本没有新楼盘，你想以租养贷，恐怕只能买二手房了。”
“没关系，我早想开了，只要房子好，管他一手还是二手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可以帮你联系联系，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自己就有几套，只不过总价可能还是超出你的预算，嗯，你要的话我可以让点价。。”
莫南兴奋地无可无不可，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只觉得偌大一栋闪着金光的房子正在冲自己招手，脱口说道：“行行，我赶紧告诉我男朋友一声。”
王磊耸耸肩：“我只给你打折，这里头可没你男朋友什么事。”
莫南怔了一下，摸不清他是玩笑还是认真，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让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一时僵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而他只是笑着，悠闲地把玩手中的紫砂杯，似乎置身局外。
之后的谈话就像煮过头的米线，挟起就断，总超不过两分钟，再后来，不知怎样就散了。
夜里莫南翻来覆去想的无非是这一席话，若是认真算下来，只怕还是想只给她打折这句话多些，想买房的事少些。她素来沾着枕头就着，今夜为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居然久久难以入眠，直闹到两点多才朦胧合上眼，连给李天辉打电话报告好消息都忘了。
只是合上眼后，梦里也不得安稳。一时梦见拉着李天辉到处看房，走的一头大汗却死活找不到房子在哪儿；一会儿又梦见签了合同，卡里却没一分钱，急的嚎啕大哭；一时又梦见中介吵嚷着看一座房收一万块，气势汹汹来讨债……一夜之间喜悦、惊恐、愤怒、忧伤，种种情绪交杂，胸口宛似压了一块大石，如梦魇一般，在梦里撕心裂肺大叫却发不出声音。
天快亮时梦见搬家，依稀是买好了房子的模样，推开门一看，四周金碧辉煌，应有尽有，客厅足有网球场大小，正兴奋地乱跳，回头却不见了李天辉，莫南放声大喊，从花园里走出一个男人，笑嘻嘻地拉住了她的手，抬头一看，竟然是王磊……
正是惊怒交加，悲喜莫名，耳边一声喊：“莫南，你一晚上都在说梦话，吵死了！”
莫南睁开眼，窗户透进青白的光亮，对面床上朱晓云揉着眼睛，一脸委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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