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义信承诺过的交流会果然如期召开。由于上一次交流会刚开过不久，所以这次许多人并不是很积极，莫南私下问来问，作了交流材料的总共只有三个人。
安义信说完开场白后示意众人自由发言。莫南早已心如擂鼓地等了半天，此时趁一股勇气未消，慌忙头一个举手自荐。虽说众人都不踊跃，但当见莫南占了先，还是有好几个人好奇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约是没想到莫南也会如此积极。这些异样的眼神让莫南觉得一阵微微的焦躁，难道只许你们争先恐后，我一占先你们就像看戏一样盯着我？
她试探着望了望安义信，安义信喜怒不形，双目平视，淡淡地望着她，莫南忽然有些畏缩。这是第一次在安义信面前表现，万一搞砸了，之前那么多天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她抿口水润润嗓子，紧紧张张地开了口，起初心虚胆怯，只能照本宣科地念，就连念都不利索，三四分钟后渐渐忘记了所处的境地，况且PPT是自己一手做的，内容又是平日里十分熟悉的事，于是胆子也慢慢放开了，将结束时莫南意识到自己居然没看稿子在比划着，心里得意极了，偷眼瞧安义信，果然也是一副满意的模样。
这次发言的人不多，散了会后莫南一回想，差不多竟是自己的专场表演，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情形，莫南低着头走着，忍不住抿着嘴偷笑。
下班时莫南手头的活恰好还剩个尾巴，正想抓紧时间弄完回家，忽然接到王磊的电话。这些天两个人的联络极为频繁，还曾趁李天辉出差的时候一起吃过两顿饭，眼见他掐着下班的点打来，莫南猜测是不是又要约她一起吃饭，这就麻烦了，不去吧，正有许多事要问他，况且又欠他人情，怎么好不去？可是去吧，又不知道怎么跟李天辉扯这个谎。
她犹犹豫豫接通了电话，果然是约她出来玩。思想斗争了半分钟，刚决定跟他走，忽然听见王磊说：“你还在学校？”
“是呀，还有点活没做完，算了，明天再弄吧。”
“呵呵，别呀，正好加个班嘛！”王磊笑嘻嘻地，“跟你说过多少次，这阵子要早来晚走，有机会就多加班，要是你们系主任正好看见就更好了。”
莫南嗤一声笑了：“好啊，那你可别怪我，要是加班就不能陪你吃饭了。”
“我可以等你嘛，有机会等美女下班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王磊笑的更开心了。
莫南挂了电话，索性斯里慢条做起事来，左右安义信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等他下班时看见她在加班，岂不是更多几分好感。
果然没多会儿安义信慢悠悠地踱进门来，手里提着包，看来正准备回家。莫南慌忙站起来，陪着笑脸说：“安主任，今儿又加班呀？最近老见您加班，得多注意休息。”
安义信微微一笑：“也算不上加班，把你们的交流材料捋了一遍，不知觉就过了下班的点儿。”
莫南直觉应该再补几句恭维的话，或者大力赞扬一番主任如何辛劳之类的，苦于这方面的锻炼委实少的可怜，扫肠刮肚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主任想的太周到了，我也想改改那份材料，写的太匆忙，好多漏洞。”
安义信又是一笑：“还行，比较翔实。怎么，今天加班呀？”
莫南忙说：“是呀，这几天活比较多。”
安义信赞许地点点头：“年轻人嘛，应该趁着精力好有干劲的时候多做些事情，尽量平衡好工作和生活，该加班就加加班，也是对自己的一种锻炼嘛！我看于信和你都比较自觉，工作需要时能主动加班，不像有的年轻人，非要等领导说了才肯留下来。好，这样挺好。”
安义信有的没的说了几句，迈步就要出门。莫南猛然意识到此时别无他人，正是送雪茄卡的好时机，慌忙叫了声“主任等一下，我有个东西”，急匆匆地从抽屉里抽出雪茄卡，双手递了过去。
安义信没接，迟疑着问：“什么？”
“雪茄会所的体验卡，我朋友给的。挺高级的会所，在北京好像还挺有名气的，据说里面代售的大多数雪茄都是古巴原产的，市面上买不到。我认识的人只有您懂得抽雪茄，要不您去看看，投不投您的脾气？”这番话在莫南心里酝酿了不是一天两天，尽管如此，当着安义信的面说出来，仍免不了磕磕巴巴。
安义信果然接住了，翻了几页，“哦”了一声，说：“我听说过这个会所，这卡应该挺贵的吧？我拿着不合适，你自己留着用吧。”跟着便把卡递了回来。
莫南慌得双手推辞，连连说：“这也是朋友给的，我想了好久了，只有您拿着最合适，这世上有几个人懂得抽雪茄呢？除了您还有谁能用？安主任，您别推辞了，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莫南慌不择言，差点就要说这东西不值几个钱，我不是贿赂你，幸好她并没有蠢到那个程度，及时刹住了车。
安义信推让几次，见她坚持要送，这才接过，呵呵笑道：“偏了你的东西了，谢谢你啊小莫。”
安义信走后莫南仍觉得面红耳赤，王磊说的没错，虽然她做好了努力向上爬的打算，但是一遇到实质性的问题就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根本就是底气不足外加态度摇摆不定。更要命的是，每到这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得体，同时总会控制不住的脸红，活脱衣服做贼心虚的模样。
莫南重重叹口气，该死的竞聘早些结束吧，这样的谄媚傻笑简直要人亲命。
正在出神，肩头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莫南吓得跳了起来，回头见是杨林燕，这才拍着胸口叫道：“你这个鬼东西，怎么跟幽灵一样忽然冒出来，吓死我了！”
杨林燕似笑非笑：“我回来上网差点资料，听见安义信在这儿就没进来……”
她欲言又止，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莫南想到她肯定耳闻了刚才自己送卡给安义信的过程，脸上更难堪了。幸好杨林燕只是怪怪地笑着，并没有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王磊准时到站。莫南飞快的收拾了东西，连跟杨林燕打招呼时都是含糊带过，几乎是夺门而出，出来后回头一看，办公室一点星火忽忽悠悠半明半暗，杨林燕的影子模模糊糊投在薄薄的窗纱上。她有些疑心杨林燕此时正隔着窗子注视着自己，忖度着老实的莫南姐姐为什么成了马屁精。这想法让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百般煎熬。她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发现杨林燕的影子也一动不动，这情形又让她存一点侥幸心态：杨林燕或者并没有这么想？又或者她理解她的苦衷，根本没有谴责的意思？
这些天来一直存在的疲惫感再次萦绕莫南。一刹那间，她很想高喊一声，滚他的竞聘去吧，我不干了，我再也不这么低三下四、费尽心机讨好你们了！
王磊选择一处大排档作为腐败地点，这个去处让疲惫的莫南有些意外的惊喜。他俩坐在露天地吃廉价而美味的烤肉串，桌上摆着三块钱一叠的带壳花生和盐水黄豆，莫南看着王磊停在台阶下的黑色莱克萨斯，忍不住扑哧一笑。
王磊耸耸肩：“怎么，没见过开车来吃肉串的吗？”
莫南笑得更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