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苑
二太太打慈佛院回来后,神情便有些恍惚,在正堂里踱着步子等着晋麽麽的信,隔一会子便遣个小奴才去打探消息,坐立难安,小奴才们回来直向她告罪,说刑堂那儿看的紧,没法子入,让她更是心乱得很。
午时末,外院的小丫头匆匆跑进来,道晋麽麽回来了。二太太忙起身,焦虑的看着跨进正堂的晋麽麽。
“太太,成了!”晋麽麽看到二太太焦虑的脸色,也顾不得礼节,便直说了。
二太太听了,心下一松,便坐在了檀木圆桌边,嘴边泛了笑意,端了热茶轻抿着。
晋麽麽靠了过来,低声道:“太太,这事儿有蹊跷!”
二太太微顿,稍侧了头问:“怎么说?”
晋麽麽回身关了门,走近二太太才道:“刚老婆子跟鸣雨那丫头赶到刑堂时,刑堂的人拦了那丫头没让进,老婆子一人进去时,就看到知桐、知柳那两丫头趴在那准备受刑,可那执棍的楞是没动,刑室的人都杵在那儿,也没人言语。老婆子刚想的一肚子拖延话没说,就跟着在那站着。
后来余老头带了老太爷的话来了,说只杖二十,王爷要怪罪就让王爷自己个儿找老太爷去。等那余老头走了,执棍的才开始上刑。这打完了二十杖便让人送了那两丫头回去,老婆子也是跟着去的,请了大夫给瞧了伤,您猜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二太太慢放了茶杯,转头看着她,“大夫说什么了?”
“大夫说,这两丫头只是受了皮外伤,没伤到筋骨,躺个三四天就能走动了。您说这事儿怪不怪?二十杖下去,只躺个三四天,刑堂的那都是些什么人,老婆子还不清楚么!”
二太太慢慢站起了身,在屋里踱着步子,轻皱了眉思绪飞快转着。喃喃自语:“刑堂给那两个丫头留了情?这是个什么意思?这两兄弟只要是逮着了机会,便是不会撒手的主儿。刑堂现在是钴儿当着家的,这是怎么个说法……”
“该不会……是大公子看上那两丫头了吧?”
二太太白了晋麽麽一眼,“乱扯什么!”
“老奴愚钝!”
二太太忽然眉眼一挑,终是笑了,捏着帕子的手轻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太太是想到了什么?”晋麽麽也跟着一脸的兴奋劲。
“祠堂!”
“早上祠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是不知道,但那大公子出了祠堂大门时,不是骂了章衍楼那边一句‘多管闲事’么?我就猜啊,定是那章衍楼的二少奶奶帮那月华楼的病秧子做了什么事儿了,刑堂那定是得了大公子的意,只打个外伤做做样子的。”二太太边说,边笑着坐了下来。
晋麽麽眼珠子一转,两手一拍,“我说呢,刑堂的都杵在那儿,动也不动,偏是老太爷身边的人过去发了话就有了动作,原是大公子在找人挡在前面呢。这一招厉害了,还了章衍楼的情不说,还把王爷给引到了老太爷那儿,自己个儿撇了个干净!”
二太太轻哼道:“你道他这刑堂的主子是当着好玩儿的么?那时若是你先开了口,这王爷可就要上咱水榭苑来问话了。”
晋麽麽一想,背脊直发麻,亏得当时自己忍住了没开口,这事儿玄的很。那大公子,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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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天色渐灰,各房各院的甬道里慢慢点起了灯,让整个王府顿时变的亮堂了起来,宝福几个在院里呆着,那两丫头伸长了脖子直往房门那瞧。都一个下午了,屋里偏是没半点动静,也没听主子唤人,他们几个就在院里大眼瞪小眼的侯着。
戌时初至,内室红账下响起了女子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饿了!”
“……”
“我想磨豆腐了成不?”
“嗯!”
“……!我会写‘夫’字了。”
“嗯!”
“要不我现在就去拿了笔墨来写给你瞧?”
“……”
“二公子,小女子就早上喝了点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咧!”这下传来了女子温怒的声音。
“哼!”随即红账让人撂了开来,蓝朝铬起身随手在地上捞了件长袍披上,走到外堂唤了宝福进来吩咐了一番,转身回到内室,将红账里的白暮兮连人带被的一起抱进了偏堂的暖池。
宝福在外巴巴的守了一个下午,听到自家主子终是唤人了,忙不迭的跑了进去,只那一眼,便看到满屋子的狼籍,八仙桌倒了,红木椅子、凳子全斜了吧叽的歪着,没一个正头的,满地的瓷器碎片子,乱得很。他也只撇了一眼便低垂着头听主子吩咐事宜,不敢再乱瞟。
见主子转身回了内室他才退出正堂,对着在院里张望的两个丫头道:“你们去外唤几个干活利索的人进来把屋里收拾收拾,凡倒了地的全不要了,搬出去扔了。”见她们点了头,又对着拦了她们的两个小奴才道:“你两个就在这帮衬着吧!”
“是!”
章衍楼里顿时丫头、奴才们来了一大群,帮衬着把主屋里收拾了个干净。没一会子,宝福便领了十几号人搬了新的红木桌椅、青瓷茶具、陶瓷花瓶进来,指挥着众人按原先的摆设放好了便退了出去。
随后的丫头们端了一堆子的饭菜进了内室,摆在暖榻的炕桌上。
宝福在院外暗处交代了几个小奴才小丫头们几句话便贼笑着回了章衍楼。
次日,整个王府里便把章衍楼里昨儿个发生的“惨事”传了个遍,道那新进门的二少奶奶在祠堂里不懂规矩,惹怒了王爷。王爷念她新进门,没把她怎么着,倒是把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打得满身是血的抬了回去。
可那二少奶奶就是一泼皮,当着众人的面就踹了二公子一脚,一点面子也不给二公子留。结果,二公子回头就把她给整治了,打得是鼻青脸肿,整个章衍楼就听到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进去收拾的丫头奴才们说,那满屋的名贵家具、瓷器全让二公子砸她身上了,没一个是完好的,乱得很。
他们进去时,那二少奶奶已是不敢见人了,躲在偏堂里独自悔过,吭都不敢吭一声,整整半个月都没出来见人,连二太太亲自去看望,她也是避着不见的。
这下二公子总算是正了夫纲了。
这一传,便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水,挡也挡不住,闹得整个濮京城的人全知道了,就连皇宫内院也听到了消息,直拿这事儿当饭后话题聊得起劲。
尤以东宫太子殿内为最,一点子避忌也没有,乐得东宫太子一日狂笑数次。太子还发了话,若有机会,真真是想见识一下能让那温润如玉、处惊不变的永宁王府二公子发了这么大的狠劲的女人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