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弩急忙站住,转了回来。
“明天……明天晚上,请平安王爷到咱们家来吃饭。”来兮本想中午请他来的,转念一想,如今承瑾是有家的人了,中午的时候,平安王府中的两位王妃恐怕会帮他过生日或是安慰他一番吧?还是,晚上再请承瑾吃饭比较好。
秦弩答应着,退了出去。
“诗儿。”来兮叫道,正坐在内室的床上做针线的诗儿听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来,轻声问:“小姐有事?”
来兮将一双耀目流光的秋水明眸望定了诗儿,一脸的笑意:“明晚请平安王爷来家里吃饭,他爱吃些什么样的菜色,你应该很清楚吧?多准备些,明天是他生日呢。”
诗儿脸上悄然爬上两朵红霞:“……是。”
画儿早在一旁掩嘴偷笑了起来:“平安王爷平常老夸你手艺好,自然是最偏爱你的厨艺了。明天可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平安王爷吃得满意尽兴哦!”
诗儿抬手打了画儿一下:“你再这么阴阳怪气的,把你嘴撕烂!”说着,掀帘进了内室,继续去做针线了。留下来兮与画儿和侍兰、颂竹几个笑得极是暖昧。
每次承瑾来,诗儿的神态总是不自然,那张水灵灵的俏脸上总带着几抹娇羞的红晕,她看承瑾的那种眼神,充满了仰慕、爱恋,又带着几分怯怯的羞涩。每次承瑾来,她总是第一时间为他端上喜爱的甜点,如果承瑾连着几天不来,诗儿明显怅然若失、心情低落。这女儿家的心事,来兮早看在眼里。凭着与承瑾的交情,将一个丫环送给他做房里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看承瑾对婚姻的那副冷淡态度,来兮早已认定他心中令有所爱,要想打入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心中,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来兮将诗儿视若姐妹,不得不为她着想,这件事情,还是放一放再说吧。
此时的承瑾,心情已然陷入了低谷。
每年的生日,都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日子。因为在十岁那年的生日,他的母亲离世,留下一个弱小的生命独存于世间,在孤寂清冷中活到如今。这是承瑾心中挥之不却的伤痛记忆,生日,也随之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不祥的日子。
崔绮柔与尔浣浣知道今天是承瑾的生日,也是丽淑妃的忌日,已提前好几天便开始张罗。一大早吩咐王府中的仆役们将府院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告诉厨房今天中午预备寿面与寿桃,听下人回报预备的祭祀物品俱已齐备,两个人早早穿戴整齐,准备跟随承瑾去城郊外的皇陵拜祭丽淑妃。
承瑾的脸色,沉静得似一潭无波的静水般,没有一波一澜的涟绮。往常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俊脸,今天却没有半点平时的那般生动,仿佛戴上了一副冷漠淡然的面具般,堪称完美的五官冷冷的,淡淡的,带不出半丝表情。穿了一身素白色锦袍的他,静静地端坐于毛色纯黑的马上,用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白衣人影,黑色马匹,像是一幅素淡的水墨画卷般,染上了几许仿若西风古道般的离愁。
崔绮柔与尔浣浣并排坐上马车里,跟在骑马的承瑾身后,一同出城前往皇陵。带了秋意的微风轻掀起轿帘,送来荷花的气息,为这初秋时光增添了几许清香。
一路沉默着来到皇陵,下了车,站到了丽淑妃的墓前。
尽管守陵的祭祀官员早已准备了丰厚的祭品布置好了一切,崔绮柔与尔浣浣仍是低声吩咐着下人们将从家中带来的祭品又摆了上去。与官员准备的那些整猪、全羊等祭品不同,她们预备下的祭品,都是些家常小食。
为了这次祭祀,崔绮柔和尔浣浣特意向承瑾的奶娘郭妈打听过,丽淑妃生前最爱吃蜜汁莲子羹、栗粉糕、菱角甜荠酥等清甜点心,便细心地叫人预备了这些。初秋时节,新栗未熟,寻找新鲜栗粉还费了一番功夫,终于高价买了来,颇花了心思。
承瑾默默地看下人摆好祭品,按照祭祀官的引导,崔绮柔站到他的身旁,尔浣浣站到崔绮柔身后,行祭拜之礼。整个祭拜的过程既隆重又简单,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承瑾跪在地上,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崔绮柔与尔浣浣也便随着他跪着在那里,直到有官员上前将承瑾搀起,她两个才在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鱼肠。”承瑾唤道。
“爷有何吩咐?”鱼肠急忙站上前来。
“送她们回府。”承瑾指了指身旁的崔绮柔与尔浣浣,一双乌黑深邃的大眼睛却是连看没有看她们一眼。
崔绮柔沉吟着,用殷殷的双目望向承瑾线条完美的侧脸:“……妾身在这里陪着王爷吧。”尔浣浣听崔绮柔这样说,也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承瑾,尚带几分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期待。这个人,是她们的夫君啊!尽管,于新婚之夜他狂醉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她们两个的卧房半步、没有正面地与她们讲过哪怕一句话。
承瑾向前迈了几步,依然头也不回,一双眉毛却是皱了起来,原本堪比潘安的好相貌却是笼上一层戾色,声音已是极不耐烦:“我说叫你们回府!”此时的他,如同一头怒气满腔、一触即发的狮子般,这一声咆哮竟吓得众人的心头颤了几颤。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平日里总是谈笑风生、和气开朗的俊俏少年这般模样。
崔绮柔没再说话,充满了委屈的眼眸看了一眼承瑾的背影,便跟随鱼肠向马车走去,尔浣浣垂了头跟在后面。夫大如天,他的任何命令她们唯有遵从,即使再隐忍委屈,这是她们自幼便被耳提面命的家教。
“谢谢你们。”承瑾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突然说了句。
崔绮柔与尔浣浣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望向背对着她们的承瑾。
继续绝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