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月跟随侍卫统领荀智有他们一行人马来到西城门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他们询问了守门的官兵,守门的官兵说,早上有一位白衣小姐询问过重耳公子他们的车队是否从西门出发,然后她就往蒲城方向追去的。
刚出城门,大雨就倾盆而下了,萦月他们顾不上避雨,直接就冒雨去追赶雅公主。越过山坳,路过鹤然亭,来到树林边,还是没有看到雅公主的身影,荀统领带着他们穿过树林进入大山,大雨冲击着山林,山上不时掉下一些石块、枯枝,差点就绊倒马脚,真是险象环生啊。但萦月他们还是不敢躲避、逗留,一直往前飞奔。
萦月这时真是又后悔又担心!后悔自己不该贸贸然让雅公主一个人孤身前去追赶重耳公子,担心雅公主不知道有没有追上重耳公子,如果雅公主没有和重耳公子一起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雅公主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王宫,而且现在又下着大雨,真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啊!万一遇上坏人的话……萦月真是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唯有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喊叫着雅公主的名字,但雨声、风声、雷声交织之下,萦月他们的喊叫声显得苍白无力,根本无法传到雅公主的耳朵里。
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三岔口,大雨冲刷着山路,把原本的泥路浸泡成泥泞路,萦月他们根本分辨不出那条路有马蹄印,他们认定雅公主是追赶重耳公子车队而去的,所以就一直朝着通向蒲城的路往前赶,结果就在这三岔口与雅公主错过了。
萦月他们一路冒雨追赶,出了大山,进入平原地带不多久,由于重耳公子他们的车队人多行李重,再加上下雨,前行就更加缓慢,所以萦月他们很快就追上重耳公子他们了。
重耳公子听他们说沿路都没有遇到雅公主,就着急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现在才来接公主?早在树林边上我们就已经分手了!难道你们沿途都没有留意看的吗?”
“回禀公子,沿路卑职都有留意,但真的没有看到雅公主,而且绛都到蒲城只有这条路,如果公主在途中的话,我们应该不会错过的!”荀统领回答道。
重耳公子的谋臣赵衰,提醒他们,“公子莫要着急!按时间推算,他们出城时,雅公主应该已经回到城里了,会不会是公主贪玩,到城里去逛了呢?”
“雅妹妹心情那么低落,她怎么可能到城里逛呢?”
“那也说不定,也许雅公主想在外面散散心,透透气呢?”
“公主一直都牵挂着公子们,昨晚根本没有怎么睡觉,今天一大早又起来送公子们,她的精神差得很,这两天她的心情非常低落,这样的情况之下,她根本不会有心情到处闲逛的!公主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呜呜……”说着说着萦月不禁哭了起来,她跪倒在重耳公子的马前,“公子!您一定要救公主啊!”
萦月这样一哭,重耳公子的心就更乱了,“雅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有独自一个人离开过王宫的,这次因为送重耳,而一个人单独外出,万一有什么意外,重耳这辈子都会内疚的!都是重耳不好!重耳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回绛都呢?重耳真是太大意了!”重耳公子非常自责。
“当时是雅公主拒绝公子派人护送的,公子又何必自责呢?也许雅公主已经回到宫里了,只是刚好和他们错过了而尔!公子不必忧心!”赵衰安慰重耳公子说。
狐偃咎犯也安慰重耳公子说:“姬雅公主冰雪聪明,不会有事的,也许是被一些小事耽搁了也不定,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宫里了!公子不必过虑!”
“不行!无论您们怎么劝说,重耳都要回绛都寻找雅妹妹,不看到她平安回宫,重耳根本无法安心去蒲城!”重耳公子心急如焚,他拨转马头就要回绛都寻找雅公主。
赵衰马上挡住重耳公子的去路,“公子,万万不可啊!大王已经下令要公子们离开绛都,您不可以抗命啊!公子一旦抗命不从,敌人就会有机可乘了!到时在大王面前参您一本,那公子可就危险了!”
“赵衰,您们可知道,姬雅公主对于重耳来说,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重耳从小看着她长大,如果连雅妹妹有事,重耳都可以置之不理的话,重耳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呢?您们各位贤士跟随重耳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又有什么用呢?重耳是愧对世人啊!”重耳公子不禁泪落如雨。
“公子心系家国、胸襟广阔、礼贤下士,我们大家都非常敬仰您!公子您满腹宏韬伟略,有着惊世才华!您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呢?您这一身是关系着晋国百年基业、关系着晋国千千万万百姓生计的,您怎么可以随便轻言生死呢?”赵衰指着整个车队,“您就算不看在晋国百姓的份上,也应该为我们这一大群誓死追随公子您的人想一想,这么多跟随您多年,出生入死的贤士,您总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啊!公子三思啊!”
重耳公子的侍从及跟随多年的贤士都纷纷下马,冒雨跪在重耳公子的马前相劝。
赵衰声泪俱下,“公子!您是国之栋梁,是要做大事,成大业的人!如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怎不叫属下们忧心啊!”
其他人也齐声喊到:“公子三思啊!!!”
重耳公子看着跪在马前的众人,实在是于心不忍,唯有长叹一声,“唉!雅妹妹,自古情义两难全!重耳不能亲自去找寻你,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重耳公子翻身下马,在大雨中伏地叩头,向上苍祷告:“苍天啊!我雅妹妹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疼爱,连重耳这个当大哥的,也无法保护她!请上天怜见!好好保佑她吧!保佑她平安无事吧!如果可以的话,重耳愿意折寿来换取您对她的庇护啊!”泥水与泪水交流在重耳公子的脸上,重耳公子爱妹之情深,令在场众人动容。
重耳公子随即吩咐六位跟随自己的武林高手,拜请他们务必要找到雅公主,把她安全送回宫中,然后再回蒲城复命。六位武林高手马上离开,到沿途搜寻。
重耳公子还再三吩咐荀统领他们,一定要再仔细查找公主下落,务必要找到公主为止,“雅妹妹一定是在这条回王宫的路上,途中遇到什么意外的,你们只有这五六个人,根本无法找寻她,荀统领、萦月,麻烦你们马上回宫复命,就说雅公主应该是在沿途迷路了,请大王立刻调派兵马到沿途搜索,务必要把雅公主安全送回宫中啊!”
看着萦月他们匆匆上马离开,重耳公子才在众人劝说之下上了马车,依依不舍地离开……
里克大夫在裕蔺宫看到芛姬死时的装扮,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跪在芛姬身边泪如泉涌、失声痛哭。芛姬身上的衣裳,就是十年前芛姬为自己所做的嫁衣,她嫁给献公时,并没有穿,而头上所簪的玉钗,正是里克大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由此可见,芛姬至死仍未忘记与里克大夫的鸳盟誓约。
里克大夫强忍着悲痛,趁大家不注意时,以检查芛姬颈上的伤痕为由,把自己身上所佩戴的玉蝉解下,放到芛姬吐出舌头的口中,并整理好芛姬的嘴脸,让她的嘴巴合好,端正容颜。
因为人们认为,人活着要吃食物,死后就不想亲人没有东西可吃,所以自古就有把玉放在逝者的口里,让他们“晗玉”入土的习俗,那样就他们不会死后嘴里空空的了。周朝礼制中一直有:“天子饭黍含玉,诸侯饭粱含璧,大夫饭稷含珠,天子之士饭粱含贝,诸侯之士饭稻含贝”这样的规矩。但现在很多王公贵族死后,家人都会偷偷越礼,把玉放在死者的口中。里克大夫也相信:玉是吉祥瑞气之物,认为玉可护体,人死后口中含玉,或身内放玉,会有防腐、保持容颜的功效,所以里克大夫就为芛姬送上他最后的一点心意。
另外,因为蝉自幼虫从地下钻出以后,经过蜕壳长为成虫而飞向天空,一直生活在高枝之中,“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这象征了一种奋发进取,不扶而直的高尚品格,所以当时的贵族士大夫认为“蝉,脱于污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因此对蝉推崇备至。里克大夫和其他的贵族士大夫一样,身边一直佩戴着一块蝉形的玉佩,以示高洁、清廉,现在刚好可以给芛姬含在嘴里入土,归天了。
席子偷偷地把芛姬交给她的白绢塞到里克大夫的手里,里克大夫详细地询问了裕蔺宫中各人,知道了裕蔺宫里所发生的事,芛姬纯粹是被钟公公污蔑、陷害而死的。
里克大夫让席子带他到钟公公的住所,结果他们到了钟公公的住处,却发现钟公公已经吊死在梁上,里克大夫命人请验尸的仵作来检验,仵作仔细检验之后告诉里克大夫,钟公公是被人先勒死,然后挂到梁上的。
这一时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芛姬究竟跟谁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呢?里克大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里克大夫不禁想起昨夜的情形:狐姬的父亲,世外高人狐突突然到他府上造访,对他说:“大王遣送太子和各公子去边城驻守,老夫占了一卦,名曰:媚乱之师。此乃凶卦。晋国不久将有妖媚作乱,此乱起于**。晋国将要进入多事之秋,大夫要慎之啊!”
里克大夫说:“晋国可有灭国之虑?”
“老夫夜观天象,晋国之星闪闪生辉,看来并无灭国之虑。”
“先生的两位女儿和外孙可有所危急呢?”
“老夫都为他们算过了,虽有波折,但无性命之虑,而且都是上吉之卦,只是……”狐突欲言又止。
“先生不妨直说。”
“太子星微弱,运程不济啊!”
“哦!”
“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为,大夫要慎之而为啊!”狐突讲完就告辞了。
里克大夫现在想起昨夜狐突的这番话,他知道,狐突“媚乱之师”这卦开始有动作了,芛姬这件事只不过是个开端,好戏还会在后头。
里克大夫把席子给他的白绢打开一看,白绢上写着:
生不为君妇,死亦愿相随。
儿已东南去,此生了无意。
里克大夫询问了席子,得知这白绢并不是芛姬今天匆忙间所写的,他明白到:芛姬是早有去意了。他想,**的人对芛姬的陷害,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线,而真正害死芛姬的人是晋献公,他的寡情薄幸,贪新忘旧,残酷不仁,把一个女人的青春给白白消磨了,把她的一生给毁了,把她生存的所有希望全都抹杀了!
里克大夫喃喃自语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里克不仅要当一位看客,看看晋国**如何风云突变,晋国王朝如何厮杀分鹿;而且他还要暗中推波助澜,让晋献公家破人亡,为他芛儿表妹报仇,以慰她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