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了,各大臣都退朝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回旭盛宫的路上,献公呆呆地看着车外的雨水,但三魂早已被露姬勾去七魄了,露姬那凄苦无依的形态;那盈盈落泪的娇容;那柔若无骨的妩媚;还有那阵阵骚痒入骨的暖暖之气……这一切都令献公心猿意马,如痴如醉,意乱情迷……
伊总管在车外陪行着,他跟随献公多年,最会忖摸献公的心思了!看到献公无精打采,神情木讷的样子,他知道,献公在想露姬了。他靠近车窗前,轻声对献公说:“大王,承露宫是赏雨的好地方啊!”
“嗯!”伊总管真是说到了献公的心坎上了。
献公的回答,伊总管当然心领神会了,他马上传旨:“大王有旨!摆驾到承露宫赏雨!”
听到伊总管这样宣旨,献公嘴角露出了笑意,知我者,伊总管也!
露姬收到消息,早就在承露宫门前迎接献公,露姬刻意地重新描过妆容,还换上了另一件华丽的锦服,装扮得更加娇媚动人,献公一看就更是满心欢喜了,因为芛姬的死而造成的不快,雅公主下落不明所引起的担忧,早已烟消云散了。
两人进入风雨亭中坐下赏雨,由于雨势较大,奔涌直下的雨水从四边角泻落铜托盘之中,犹如白玉帘柱,源源不断而下,敲击铜盘之声各不相同,砰砰砰……咚咚咚……呯呯呯……蹦蹦蹦……犹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环回的水渠中,早有露姬叫人准备好的玉杯盏,一盏盏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相继漂流而过,快、慢、缓、急之间,别有一番风情……
献公一边听着那美妙的天籁之音,一边接过露姬从水中随意捞起的精雕细琢的玉杯盏,品尝着香醇的美酒,那种久违的惬意感觉,悠然而生……
而露姬贴心周到的殷勤侍奉,楚楚动人的妩媚娇态,成熟女人所特有的万种风情,岂是少姬那木美人所能比拟的呢?献公的心早已融化在露姬的温柔乡中,什么芛姬的死、雅公主的下落不明,通通都被抛诸脑后了!只迫不及待的与露姬行云雨之乐、共赴巫山之巅……
其实露姬是一个非常工于心计的人,她的娘家和芛姬的娘家一样,都是晋国的士大夫家族,她们各自代表着不同家族的政治利益,晋献公之所以娶她们,除却她们自身的美貌外,更多的是基于平衡王室和士大夫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而露姬跟芛姬却是两个折然不同的人:芛姬不问世事、安守本分;露姬却不甘寂寞、野心勃勃。自从她被哥哥大司空陈士蒍设计得到献公的宠幸,得以入宫时开始,她就已经刻意笼络人心,朝中不少当权的大夫都被她贿赂了,她还收买了不少献公身边的宫人,而伊总管也因为与她父亲是故交,所以也成为其中之一。只是这些年来献公都被精于房中术的骊姬所迷惑,所以伊总管一直都没有机会为露姬效劳。
最近骊姬由于尚在产褥期内,宫中规定妃嫔生产完孩子,要三个月后才能侍寝,因而骊姬就无法侍奉献公了,而少姬的侍候,又让献公了无兴致,索然无味,所以伊总管就通风报信给露姬。而露姬正苦无机会接近献公,这次芛姬出事,刚好就给了她接近献公的机会。这就是她肯冒险,出面为芛姬鸣不平的真正原因。
露姬很清楚:只有自己重新得到献公的宠爱,儿子靳炘公子才可以重回绛都,回到自己的身边;而且她不找机会反抗的话,下一个芛姬就将是自己。因为她知道骊姬现在要铲除的是所有可能妨碍她儿子奚齐日后当上晋王的人,献公的其余七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都是骊姬的目标。
骊姬也不是省油的灯,献公摆驾到承露宫赏雨的事,她早早就收到消息了,骊姬气得银牙咬断,双手握破,恨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不能绑住献公的心!唉!可怜自己苦熬了那么多年,竟然功亏一篑,真是把她气死了!
骊姬想,就算现在把献公叫回自己的身边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体还未康复,而妹妹少姬又不争气,献公的人回来了,但心还是会在露姬那里的,那对于自己来说并非长治久安之计。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养好身子,等身体养好了再反戈一击,“哼!露姬!你竟敢跟我作对?你等着瞧吧!等我把身子养好了,我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午,萦月和荀统领他们一路赶回宫中,迫不及待的要见献公,但献公正与露姬云雨之际,没有人敢通报,而伊总管更是百般阻挠,好不容易才帮露姬找到那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那么轻易就让人把主子的好事给破坏了,这其中可有他的利益所在呢。这下可把萦月他们急得快要疯掉了!萦月索性跪在雨中苦苦哀求伊总管帮忙通报,但伊总管却丝毫不为所动。直到黄昏之际,献公和露姬才起来,得知还未找到雅公主,献公就暴跳如雷、怒发冲冠了,他马上叫人把宓香宫中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宫人全部收监,“如果再找不到雅公主的话,寡人就要你们统统都给我死!”
接着献公下旨要兵部调动兵马,连夜搜寻雅公主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雅公主找回来!
这天夜里,里克大夫收到一个不知名的人送来的信,信上写着:打钟公公者,骊姬也。
里克大夫看着这信,沉思了很久!他知道,如果自己把这信交给献公,按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可以把骊姬查出来,但查出来又如何呢?芛姬可以复生吗?献公会为了芛姬而杀了骊姬为她仇报吗?而且骊姬失宠的话,那么晋王宫不就太静默了吗?狐突“媚乱之师”的卦象是否会不灵验呢?狐突最后不是说,“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为,大夫要慎之而为啊!”这句话是否说,要里克不要插手管上天安排好的事呢?
里克大夫知道,派人送这封信来的人,一直都有偷偷的监视着骊姬宫里发生的事,他和骊姬是对立的,通风报信给里克,只不过是想借里克的手来除掉骊姬。
里克大夫把字条给烧了,红红的火焰把里克大夫那一身雪白的衣裳给映衬得黄黄的,里克大夫悲伤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微笑,他里克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看晋王宫廷的争斗,这斗争越激烈越残酷,他里克就越开心!里克大夫看着芛姬留给他的白绢,指天发誓说:“芛儿,表哥陪你看戏!等他们争完了,斗够了!表哥就会帮你报仇!里克要他们的结局比你惨一百倍!他们的心要比你痛一千倍!”
十四年后,里克大夫果然没有食言,献公死后还未下葬,他就在献公的灵柩前,把骊姬的儿子奚齐公子给杀了,一个月后他又在大殿之上,公然把少姬过继给骊姬的儿子悼子公子弑杀了。骊姬的结局果然比芛姬凄惨一百倍,她的心也比芛姬痛一千倍不止,因为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是后来所发生的事了。
这天夜里,绛都城里城外都被守城的官兵,搜寻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雅公主,而在这搜寻之中,自然有不少平民百姓遭殃了,一些无良官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奉旨入室搜寻的机会,顺手牵羊的事自不必多说了,更有甚者是公然抢夺百姓的财物,百姓们真是怨气冲天啊!……
晋献公劳民伤财,出动守城兵马大肆搜寻一个公主,这事让绛都城里的人百思不得其解,晋献公那么狠心把七个儿子都送到边城,连太子也不留在身边,为什么独独对一个女儿却那么用心,那么劳师动众呢?
唉!大王的心思,岂是一个普通人所能猜测得了的呢?伊总管的话就一语道破了个中的利害关系了:雅公主是女儿身,不会觊觎大王的王位,但太子、公子他们就不一样了!
唉!只要保住王位,什么父子情、夫妻意,统统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