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想了想,因想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便道,“大海叔何不将祖父的身后事交给我来处理?一来,祖父生前最疼我,实是我应该为他尽最后一份力;二来,我是祖父的亲孙女,这本是我家的家务事,倘若我来处理这件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田甜说到此处,叹息道,“大海叔你也许不知道,祖父生前最爱干净,他曾经说过,他说他死后,实是不愿他的尸体逐步的腐烂,然后尸体上长满尸虫!祖父他,便是死,也是骄傲的!”
芩大海看着乖巧的田甜,想了想,他点点头道,“祖父一生,非是常人能及的。”
话说到此处,芩大海也就默认了让田甜全权办理芩老爷身后事的请求。
田甜当下自船上兄弟中找了几个以前帮人办理过丧事的海盗来扮作道士,再让人找了器具,学道士样吹吹打打,因天气有些炎热,尸体不可多放,众人决定第二天便把尸体火化了扔海里。
当然,众海盗在听说要将尸体火化后扔海里时,这话不可谓不一石激起千层浪。
海盗们不少都是芩老爷生前自内地带着出来讨生活的穷苦汉子,对芩老爷自然是非常感激的,当下,有人闹到芩大海处道,“老爷子老糊涂了便罢了,大海你怎的也跟着犯糊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要完整的安葬才是正经,哪有烧掉一说?你这是大不敬你知道不?芩老爷当初看你可怜,从小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到现在,他的位置也传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芩大海安静的听着“老资历”的海盗们说话,他只是扮糊涂道,“还有这样的事?我怎的不知道?因着甜儿说要为义父尽最后一分力,我便把义父的身后事交给她处理了。本来,作为儿子,这事儿应该由我全权负责的,不过,甜儿又说,她是义父的嫡亲骨血,这事儿必须由她来处理。”
芩大海说到该处,顿了顿道,“义父从小养育我长大,却是比我生生父母还要伟大,义父对我的恩情,我又怎会忘记?只是……”
他话说到该处,却是深深的,悠长的叹息一声。
众海盗听他那样一言,有些人有点幸灾乐祸,有些人倒有些同情他来。
毕竟,芩大海不是芩老爷的亲生儿子。
人家嫡亲的骨血要为芩老爷办理丧事,芩大海是只有靠边站。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如果田甜是个男子,芩大海说不准就不能继承芩老爷的位置了。
不过,虽然说是嫡亲骨血办理丧事时应该的,但是,到底不能由着小丫头胡来。
于是,其中一个四十来岁,跟了芩老爷最久,手下大约也有三十多号人的小头目,大家都唤宋叔的自告奋勇道,“我且去劝劝小小姐,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宋叔话说完,带着一群人来到芩老爷的灵堂。
此时,在芩老爷的灵堂,芩文慧和田青云纷纷跪着流泪,而田甜一身素篙,神情悲戚木然,她双眼正盯着灵前不远的盒子发呆。
宋叔走过去,正要开口,田甜抬头看着他,眼泪的一颗一颗的从她长长的睫毛上,逐步的掉到她如玉白洁白光滑的面孔上。
不提旁边一众青年看着田甜那楚楚可怜的风姿有些发呆,就是上了些许年纪的宋叔,一见她那如断了线风筝的眼泪,嘴巴张了张,想说出口的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倒是田甜,一见宋叔,便抹了抹眼泪,语气有些哽咽的道,“宋爷爷,祖父他……他本还可以熬些日子的!”
宋叔听她那样一说,问道,“哦?甜儿此话怎讲?”
田甜当下指了指旁边的盒子,宋叔凑近一看,那盒子本是芩老爷专用的家具,而在盒子边上,还有一些罂粟遗留在缝隙。
田甜在边上抽泣道:“我刚才去祖父的卧房,才发现这原本还有半盒的罂粟,竟然都没了,而昨天晚上,祖父叫了我父母和大海叔到他床前,原来……原来他昨天就打算寻死。”
宋叔等人在边上听着,俱都不胜唏嘘。
田甜接着拿出芩老爷的遗嘱给宋叔道,“这是祖父唯一要求的最后一件事,宋叔,甜儿从未在祖父跟前好好尽孝,如今,只盼这件事情,由甜儿来做,也遂了祖父最后一个心愿。”
宋叔接过田甜递过来的纸墨看了看,纸上字体端正,纹丝不乱,却是芩老爷早已就写好了的,不过,他张了张口,还是道,“甜儿,你可知道……”
田甜打断他道,“宋叔可知祖父原本有些时日的,但是,他为何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宋叔沉着脸,看着她。
田甜接着道,“祖父一直是个骄傲的人,他手脚行动尚且自如,但自知时日无多,因不想到最后连吃喝拉撒都靠着别人,不想最后的时候成为一个废人再死去,所以,他昨儿服食下了大量的罂粟……”
“而这遗嘱的内容,祖父生前最爱干净,他曾经说过,他说他死后,实是不愿他的尸体逐步的腐烂,然后尸体上长满尸虫!这遗嘱实是他早已写好的。”
话说到此处,宋叔看着泪流满面的田甜,道:“罢了,这一切既不是他老糊涂了胡乱说的,一切就由着他罢!”
田甜道:“宋爷爷,祖父生前就说他死后,宋爷爷必是最念旧的,这船里就数宋叔你辈份最高,还请宋叔帮忙打点祖父的葬礼。”
好话果然人人爱听,宋叔捻了捻胡须,点点头道:“甜儿放心,你祖父的后事就交给我罢。”
当下宋叔叔按着当地礼节,又为芩老爷做了十床新棉被,五十套衣裳,还叫专人连夜拿浆糊做了几座“房子”,还拿纸剪了不少“美人”!
总之杂七杂八的,田甜虽然也算懂事了,但和宋叔比较起来就差了不少,毕竟宋叔经过的事儿多,葬礼办的倒是妥当。
到了当天晚上,随着礼节,由海盗假扮的道士念了一个晚上的经,再接着,便是哭丧。
绣姨娘凭地会哭。
她嗡嗡的,人跪在芩老爷跟前,声音吼的老大,口里道:“老爷子啊,你养大大海,还没享福,怎的就去了?呜呜……你丢下我们这些还小,你怎的这么狠心?你怎的就舍得?”,她词儿说的很悲切,听的旁边的人都不断点头,夸她实是个孝道的人。而她也边哭着,边不时拿帕子来擦了擦眼睛,那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的更厉害。
田甜在她位置不远处,她人虽伤心,但鼻子敏感,闻着浓浓的辣椒水味。
不过,因着真是伤心,她只是跪在祖父跟前,眼泪不断掉,嘴巴里也放任自己,哇哇的大哭着,对其他事儿什么也不闻不问。
其他岛上的兄弟,也都分批的进灵堂处给芩老爷行李,告别。
到底大部份人都是假伤心,到天快亮的时候,灵堂上就只有田甜和芩大海叔侄俩在守夜。
芩文慧早早的被劝回去休息去了,而田青云以要看着芩文慧的借口,也早早的休息去了。
奶娘芩婆子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灵前的芩老爷,眼睛都哭的红肿了。
等到芩老爷的尸体在第二天火化后,由田甜跟着芩大海,开着大船出海去。
在海上,随着船儿的开动,芩老爷的骨灰一点一点的洒向大海。
田甜一想起芩老爷慈爱的样子,眼泪又是一阵乱掉。
等回到岸边,海盗拿着鞭子正在指挥着人群做苦力。
在人群中,年轻的书生在海盗的鞭子下一抬头,看着素颜却泪流满面的田甜,心儿不由得抽痛起来,他张了张嘴,大声道:“仙女妹子,仙女妹子!”
那声音凭的大,还带着一丝急切。
海盗看他唐突小小姐,猛的鞭子打在他身体上更用力了。
田甜有些失魂落魄的,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事儿。
随着她的逐步走远,那书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他痴痴的想道,“她为何哭的那样伤心?可是被人欺负了?是了,她那样一个弱女子在这样一群海盗堆里……”,深下想去,他再看着旁边恶狠狠的海盗,他竟然,忽的,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