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田青云顶着斗大的黑眼圈去向芩大海辞行。
芩大海看他脸色,沉吟了下,他虽然舍不得芩文慧和田甜,但到底,田青云如果继续留下,只会给他添乱,当下,他也没有推迟,就答应了。
田青云见他答应了,自然大喜,他当下安排下人把家里的物件具搬到码头,只等开船。
由于服侍田家的人具都知道田青云底细,田青云不喜这些人,他心里寻思着如何把这些人给留在岛上。
不过,他话还没说,却有大半的奴仆愿意留在岛上,而那剩余愿意留下的,却不过三五个人,且都是芩老爷时便在身边服侍的老人,芩老爷出手大方,这些人都薄有积蓄,都盘算着等回去,即便姑爷不待见他们,他们也可以靠着手中积蓄买房买屋,度过余生了。
而其中,便有芩婆子。
让田甜意外的是,先前的小头目,人唤宋叔的中年大叔,竟然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走。
田青云是极不愿意,田甜却是大喜,宋叔为人最义气不过,且跟着祖父走南闯北,见识自是不凡,当然,他的义气还不是那种傻呼呼的义气,这从他跟着芩老爷最久,却能活到现在,便是最好的证据了。
因着田家人要走,芩大海又命人多送了两盒珠玉当做礼物,田甜心细,因听祖父说过内地缺少香料等物,她想着岛上众人累积的不少烧制精美的玻璃以及劫来的香料的等物件不过随意被人摆放或者扔在角落,她便存了想拿银子来换回去赚些银两的想法。
她没有商议的人,只得把这想法和芩婆子与宋叔一道说破了,芩婆子不懂生意经,自然没有意见,只问田甜道,“小小姐,你银两够不够?不够我这里……”
田甜忙打算她道,“够的,婆婆且放心,再说了,你的钱应该留着养老,以后可不能这样随意的拿出来了。”
芩婆子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宋叔听田甜这样一说,却道,“小小姐这法子极有用呢,这只要把货物运回去,铁定是赚了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船只都自海外运了这些器具回来?不就是为了回去卖个好价钱吗?”
她这样一说,田甜放下了大半的心,不过,宋叔话一转,道,“小小姐,你须得让大当家的送你一程才行,再不然,这船,怕是出不了这海。”
田甜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点头。
其后,她对附近的兄弟言明了想收各家放着无用的香料和不要的玻璃物件,因这岛上都是海盗,每家都有很多这种不要的“垃圾货物”,田甜平时为人极好,听得是她想要,不少人都拿过来免费奉送,硬是没要钱。
就是绣姨娘,听到她要收那些物件,也当着芩大海的面,叫人送了两箱子货物来,田甜打开一看,却是从来没有拆过包装的,看样子,应该是放在库房,却又无什用处的“垃圾”。
田甜自然大喜着道谢。
田青云冷冷的道,“这么吝啬,还有脸受得住别人的谢!”,他顿了顿,对女儿道,“你拿这些破烂做什么?别把船上的地方给占着了。”
田甜不理他,只笑呵呵的吩咐下人好生摆放,不要弄碎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船总算起航了,芩大海派了三十多个汉子带着武器送他们。
船在经过某些关口的时候,果然,迎面来了大船要收过路费。
而大船上****着胳膊的汉子则拿着武器,要求登船。
芩大海派来的汉子立即挂出了旗帜,又和对方客气的说着话,那边随后派人过来在船上的货仓查看了一番,因见着都是些寻常的玻璃货色,再者,便是几箱子书,很快,对方便放了船经过。
田甜一家躲在舱底看那些汉子和人交涉,随后,宋叔说,这伙海盗以前非常凶悍,但是,在芩老爷来了以后,多次和芩老爷带的船只火拼,因伤亡惨重,又吃了败仗,后来他们要求和芩老爷说和,芩老爷沉吟了下,因着附近成为海盗的,除出寇人,都是出来讨生活的穷苦人家罢,他想了想,便答应了。
而双方这也相安无事的处了好几年,不过,这芩老爷一去世,宋叔想不到的是,对方一下子就开始查船了,连挂出了旗帜,也不给一点儿面子。
今次要不是看着这船火力也不错,而且没什么好货色,这吃不准,双方就火火拼起来。
宋叔叹息道,“大家的姓名都交予大当家,只不知他震的住周围的同行不。”
田甜静默了下,没再吭声。
震不住同行,后果便是丢了性命。
船内几人因着离开,一时有些唏嘘,倒是田青云,听了宋叔的话后,他心里高兴的不行,震不住?震不住最好!只是可惜了那些海盗积累来的财宝了,不过他想着岳丈把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了他的妻子,他心里更多了几分得意。
船载海上航行的日子是无聊的,好在船在航行了半月后,苏州已遥遥在望。
田甜坐在船舱里问田青云道,“爹爹,一直没听你说起我们家,我们家到底怎么样的呢?家里还有一些什么人?”
芩文慧看着周围柳依依,风细细,她头也没回的道,“甜儿,你爹爹家人不是只有我们吗?怎的还有旁人?”
芩文慧这样一说,原本脸色有些不好的田青云脸色却更差。
田甜当下也不多问,只问田青云家里的具体的住址,等田青云说了个住址后,田甜指着周围的风景和田青云说起苏州来,而话题,却也诧开了。
倒是宋叔,得了田甜的指示后,他从大船上驾着一只小船,火速的往苏州方向去了。
因田甜和芩文慧都要看沿途风景,大船航行此时也逐步慢了下来,虽然田青云归乡情急,不过,好在也不急于一时。
而此时,芩文慧大家闺秀教出来的诗词却也派上了用场。
只听她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田青云最喜附庸风雅,他接口道,“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待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把诗吟完,田甜看着他们你浓我浓的样子,笑眯眯的道,“爹爹和娘亲真是好才情,这诗听的女儿都陶醉了!”
田青云心情大好,他哈哈大笑道,“等回到家,爹爹也帮你请了先生来教你诗词,大家小姐,哪里有大脚又不会点诗词的?真正让你祖父给耽误了。”
田甜撇撇嘴,嘴角嘲讽一笑,眼角看向别处。
芩婆子来送桂圆莲子羹,因是对冰糖的多少拿捏不准,进的大厅来,对田甜道,“小小姐,婆子我做了小姐和姑爷都爱喝的桂圆莲子羹,不过对冰糖的多少拿捏不准,小姐,你可否到厨房来帮着看看?”
田青云因着芩婆子忽然对他恭敬起来,他心情更是愉快,不过,他想着芩婆子的叫法有些让他不舒服,他便道,“以后你们要叫我老爷,叫文慧夫人,至于甜儿,则叫小姐,什么小小姐,没得听出去叫人笑话。”
芩婆子极恭敬的应了。
田青云挥挥手,着意她下去。
田甜对田青云道,“爹爹的吃食一向都是女儿张罗的呢,我且去厨房瞧瞧,别让下人糟蹋了东西。”
田青云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女儿纵然是大脚,又是芩老爷从小养在身边的,但到底是亲身骨肉,对自己是极孝顺的。
他末了,再说道,“少做一些就罢了,这左右不过半天的路程,等到了苏州,爹爹带你们吃苏州名菜。”
田甜微笑着应了。
不过,出得船舱后,她的脸色却立即变了变。
在不远处,宋叔见她出来了,对她面色忧心的道,“小姐,打听到田氏族了,不过……”
田甜道,“宋爷爷有话直言。”
宋叔叹息一声道,“田氏嫡系族人均住祖屋,有店铺六七家,生活环境优异,不过,上一代田老爷身边一个妾所生之子则在老爷过世后,被分家出来过活,这家人的男主人在十多年前出海做生意,一直没有回来,现下,全家都靠女主人的陪嫁过活,女主人育有一子一女……”
宋叔说到该处,又是悠悠一叹。
田甜脸色铁青的道,“那出海做生意的男主人姓什名谁?”
宋叔道,“路人都说姓田名青云,是个书生!”
在听到确切的答案后,田甜脸色白了又白,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芩婆子在旁边扶好她,急切的道,“小姐,现在可如何是好?这……这夫人要跟着老爷回家,是……是妻……还是妾?”
她这话一说,田甜脸色更是难看,她强自压下心中情绪,冷静的道,“宋爷爷,还要劳烦你跑一趟了。”
宋叔忙道,“小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老太爷唯一的希望,你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老头子就是立即去切下那贱人的头脑,也在所不辞!”
田甜见宋叔说的恳切,非常感动,她对宋叔道,“宋爷爷,还请你前去买一座宅院,等船靠岸了,我们船上的物件也都有个安放的地方,爹娘乘船辛苦了,也好回到家便有了歇息的地方,我们田家都是一夫一妻,哪里有什么妾?到时候,我们还须得买一些强壮的奴隶,如果有那不长眼的泼皮,胡言乱语的泼妇在门前闹事,只管乱棍打出去就是。”
宋叔和芩婆子见田甜这样一说,具都眼睛一亮,都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家,只要有小姐在,夫人总是不会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