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侯爷便是吴越王的十子,吴越王亲封的镇海侯,生母鲁国夫人正是魏家嫡出的小姐,魏小姐嫡亲的姑姑。
却说小侯爷正要拜倒,魏太君连忙拉起小侯爷,嗔怪道:“老生面前何来这么许多虚礼!”
拉着小侯爷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又找来小侯爷身边惯用的奴仆管家们细细盘问叮嘱了一阵子。
一边摩挲着小侯爷的手,一边爱怜地道:“你如今也开衙建府了,比不得在宫里头,有你母亲时时照应着,我晓得这些奴才们的德行,近之不逊,远之则怨,碰到个软弱的主子,还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呢!”
唬得底下的奴仆连连磕头告罪。
魏小姐娇嗔道:“太君!表哥是吴越王亲封的镇海候,又不三岁的孩童,哪里就不晓得调教奴才来!”
那位肌肤微丰的小姐也凑趣道:“可不是吗,太君是真真是把小侯爷疼到肉里去了,还当小侯爷是孩童呢!”
魏小姐更是摇着魏太君的胳膊,佯恼道:“正是呢!太君好不偏心,一听表哥来了,可谁都顾不上了呢,我可不依呢。”
魏太君指着她笑道:“好好好,你嫌我唠叨,不说便是了,就是你这般爱吃醋,要是将来嫁了个风liu的夫婿,看你怎么处!”
说得魏小姐直羞得直往王夫人怀里钻,众人都笑成一团。
王夫人也道:“小侯爷多时不来,太君日日念叨呢,今天便留下来一同用膳罢。”
小侯爷笑道:“今次正是来讨太君的酒吃,但凭舅母安排便是。”
不消一会儿,仆人们便布上了酒水,众人分了长幼宾主而作,笑语炎炎的好不热闹。
魏太君更是欢喜。
她左边是心肝宝贝似的小侯爷,右边是掌上明珠似的外孙女,一大家子人都承欢膝下,当真是心满意足。
奈何上了年纪的人禁不起折腾,几杯黄酒下肚,更是发起瞌睡来。才吃了一半,便让王氏陪着回房休息,只留下舒氏与众女作陪。
等魏老太君一去,魏小姐便半掩着帕子,轻声问道:“如何方才禅师讲经时没见着表哥?”
“你晓得我向来不爱听这些,倒是寺外头热闹。可巧了,方才还遇上这两位妹妹了呢。”
说着便指了指舒小姐同英奴。
一旁的舒氏见此,忙起身笑道:“我妹子难得出门,如何就同小侯爷遇到了?这可是巧了!”
说着,便拉起舒小姐向小侯爷行礼。
魏小姐瞧了瞧舒小姐,又转头问道:“表哥可是寻着什么新鲜的物件了?可不许藏私,拿来我瞧瞧。”
“哪里有什么新鲜物,无非是几个同窗起哄,说是寺里头的菩萨灵,求了个签文玩玩罢了?”
魏小姐嗔怪道:“求签要心诚,怎好玩闹的!”又道:“可求得了?解签的怎么说的?”
小侯爷道:“签文不值一提,倒是那解签的甚是有趣。满嘴胡邹,没有一句中听的好话,偏偏又能自圆其说,倒是有趣。”
其中一位小姐问道:“那解签的可是小眯眼,厚嘴唇,整日拿个酒葫芦,浑身脏兮兮的?”
小侯爷道:“正是,妹妹如何知道?”
舒氏边按着舒小姐坐在身旁,边道:“唉呦呦,如何都撞到了那胡晦气的手里,这可是出了名的乌鸦嘴,小侯爷要解签,便去问问永明禅师,如何去找那胡晦气,若真让那乌鸦嘴说中了可如何是好。”
魏小姐眼波流转,倾着身子问道:“表哥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小侯爷摆摆手,道:“这些神棍靠着档头混口饭吃罢了,哪里能当真。”
魏小姐扭着帕子,压低声音道:“表哥休要瞒我,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你若不说,岂不是让我日夜担忧?”
小侯爷摸摸鼻子点点头道:“说说也无妨。”
却是站起身来,咳了两声方道:“众位妹妹可知近日大理寺办的一个大案子?”
众女一听,俱是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小侯爷。
魏小姐却没料到他这般,只道:“表哥快说吧!”
原来几月前,台州知府上报,说是天台山上有神兽出没,乃是吴越王之圣明通达天庭,故降此祥瑞云云。
这也无甚稀奇,不过是些阿谀奉承之辈的马屁罢了,历朝历代皆是盖莫能免。
偏有那几个年轻孟浪的好事之人,尽然发愿要去捕捉异兽。
哪料进得山去,忽起大雾,这四个人又同当地的猎户失散了,慌不择路间,跌到一个极深坑中。
那坑本是为捕捉野兽所设,挖得极深,这四人哪里还能出得来。偏那兽坑里头还埋伏了极锋利的竹竿,有个学生倒霉,大腿上插了好大一个窟窿。
大雾整整弥漫了三天三夜,便是当地人也进去不得。
几个人哭爹喊娘了半日也不见有人来救,只得苦熬,偏随身携带的水同干粮所剩无几,再拖得几刻,怕是皆要丧命于此!
又过了一日,大雾终于散去,几个学生的家人带人寻到,把人拖出来一看,那受伤的学生却是被活生生的渴死的!
死者家人无不号啕大哭,咒骂另外三个学生。同伴受伤,不但不救,反而夺其口粮,真真丧尽天良!一纸状书告到了官府。
可那三人又不服。
那受伤的学生,便是有水喝,也活不了多久,当时山里大雾,更不晓得何时才有人来救,他们这么做,实出无奈,却是舍一命而活三命!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互不相让,这官司也一直打到了大理寺。
众人听闻皆是沉默了一阵,方有人唏嘘道:“那渴死的学生真可怜,若是他们再守得一日,便可活命了。”
“那也不见得,那渴死的学生就算有水喝,说不准也救不活了,总比三人都渴死强呀。”
“那也未必吧,怎知那受伤的学生就支撑不了一日呢?”
众女纷纷争论了起来。
魏小姐一心铺在小侯爷身上,见他眉目含笑,不置可否,心中衡量了一番,方道:“依我看,这三人行事虽不仁义,却也是迫不得已,就判那三人使钱风光大葬死者,瞻养其父母便是。”
那肌肤微丰的小姐附和道:“正是呢,也可让这三人的子女过继給他们家,续其香火。”
另一小姐撇撇嘴,讥笑道:“说得轻巧,假子如何比得了亲生的骨肉。”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的俱是心领神会的掩着帕子轻笑起来。
原来魏家人口众多,那魏佳馨极受宠爱,自小飞扬跋扈惯了,虽然有人看不惯她,却也无可奈何。
可那姓应的又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领来的野丫头,整日里就晓得巴结,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公侯人家的小姐呢!神气什么!
自是有人连声附和。
一众女孩子忽然分成两派,俨然是泾渭分明。
可那小侯爷却也不来打圆场,好似打定了主意似的置身事外,只端坐在一方,悠闲的把玩着酒杯。
这应小姐被人一激,实是气煞,却又发作不得,瞧着魏小姐两只眼睛里头只有小侯爷,哪里还顾得上她!
正不知如何下台,正瞧见舒小姐低头坐在一旁。
忙道:“听闻舒小姐色艺双罄,不知赞同谁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