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王五十整寿快到了,大王原本不想太奢费,但官员们的折子雪花一般的飞进来,人人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中原战火频繁,只有吴越国好像世外桃源一般。此乃大王福德,应当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也是治世之道,说得吴越王点头称是。
这一点头,礼部官员立刻大张旗鼓的倒腾起来,且不说各位王子各显神通,单说后宫里头也是整日的忙乱。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郡主,便是有诰命在身的命妇们,也是竭力的出谋划策,务必要讨了吴越王的欢心去。
到了七月末,众人只喜气洋洋算日子,哪里晓得一连几件不痛快的事情。使得吴越王大发雷霆,平地刮起一阵暴风,叫人惶恐不安。太平盛世的大旗下,各处亦是蠢蠢欲动,越发搅得大家没了安生日子。
此时应小姐手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边啜一边时不时的去瞟对面的魏小姐。见她只盯着手里的一本唐诗出神,好半天都不曾翻过,嘴角就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馨馨?馨馨?”
魏小姐半天才回过神来。
应小姐索性放了手中的碗,一心一意的打趣起来,“馨馨这段日子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体?”
魏小姐吃了一惊,她素来是要强的,自是不愿意叫人看出端倪。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担忧老太君的身子,前日里才瞧了太医,也不见有起色。”
提起魏太君,应小姐也很是发愁。
她原是老太君娘家的亲戚,父亲犯事降了罪,家里如今是一贫如洗,亏得有老太君怜惜,才接到府里居住,依旧涂个小姐的体面。
可这一两年岁数越发大了,哪有一辈子住在亲戚家里的道理?就指望着老太君能为自己寻个好人家,偏偏府里适婚年龄的小姐多,也不晓得何时才轮到她,只好高不成低不就的拖着。老太君在一日,她便能多安乐一日,可往后却不晓得怎么过了。
于是合了双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了口气道:“老太君是上了岁数的人,身子越发难调养了。”
两人各想着心事沉默了一会儿,应小姐咬了咬嘴唇,索性坐到魏小姐身旁。
“你可想好了?将来的事儿可要有个打算。”
魏小姐抬头望了她一眼,只淡淡道:“我一个闺阁里的女子,将来的事儿,全凭父母做主就是。”
应小姐晓得她的脾气,无非是死要面子罢了。站起来冷笑道:“我待你以诚,你却拿这些场面话来搪塞我,是我自作多情了,这就走便是。”
看着她拂袖而去,魏小姐硬是独自一人在房中流了半晌的眼泪。
表哥啊表哥,我对你的心意可表日月,你却这般无情无意,让一个下贱的女人来折辱我!叫别人都来瞧我的笑话!
哭了半日,才又叫了丫环重新伺候了洗脸梳妆,带了两盒点心去了应小姐的闺房。
一个有心道歉,一个存心结好,没说几句,应小姐又再旧话重提。
“就咱们两个,你何必害臊,这事体你可有打算?”
魏小姐胸口一疼,又忍不住流起泪来,“老爷夫人都是爱面子的,他不来提亲,我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如今大了,怕是对我也就淡了。”
“你若恼他移情别恋,那就趁早丢开手,你是府里嫡亲的大小姐,将来的夫婿虽不及侯爷地位尊贵,也少不得是富贵的好人家。”
应小姐见她只是哭,哪里还有往日颐指气使的派头,便有一丝快意,嘴里却道:“唉,我就晓得你是丢不开手的。”
“你既然铁了心要嫁他,就早该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如今平白叫人看笑话。”
魏小姐听得此话,方才晓得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心里极为感动,嘴上却说不出话来,想着小侯爷无情,眼泪越发流得狠了。
应小姐暗自瘪瘪嘴,嘴上却说得越发qing真意切,“你怎么这般傻,老爷夫人不管,怎么不先去求了老太君!”
往日里只以为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晓得短短几个月就叫别的女人勾引了去,老太君这些日子身体又不好,这口怎么开?
应小姐自然是晓得她的心思的,便自顾自的说道:“唉,偏偏老太君这时又病了。不过我听说宫里头那位是极喜欢你的,且又是你嫡亲的姑姑,怎么不去探探她的口风?”
魏小姐叫得说她一愣,连忙抬起头来。
“前阵子那女人搅得满城风雨,连累得小侯爷丢了好大面子,夫人心里恐怕是极为不欢喜的。如今众王子里头就只有小侯爷还未取妻,我估摸着夫人怕是要趁着大王寿辰,好讨个恩典。你也应该多去走动走动才是。”
魏小姐暗暗点头,晓得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
“我今日才之知家里这么多姐妹,只有你是待我真心的。”
两位小姐又在房里商量了好一会儿,魏小姐忙向宫里请了恩典,等到后日一早,便带了应小姐进宫请安。
魏小姐在宫里是常来的,应小姐却是头一次。
鲁国夫人寿辰时虽也跟着来过一回,却是夹在众人中间,哪有今日显得荣宠,于是越发小心谨慎,不肯多走一步,多看一眼,唯恐被人笑话了去。
两人跟着女官一路走来,走至宫门前,却叫凤藻宫的一位嬷嬷給拦住了。
魏小姐瞧这些宫女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觉今日不大对头,连忙拉住徐嬷嬷打听。
“徐嬷嬷,这是怎么了?”
那徐嬷嬷是鲁国夫人的陪嫁丫环,本是魏家的家生子,对魏小姐自然与旁人不同。便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拉到一旁。
“夫人正在里头发脾气呢,今日怕是见不了了,且等明日再来请安罢。”
魏小姐满肚子的心酸要说,哪里肯依,忙塞去一个荷包。
徐嬷嬷得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面上又亲热了几分,拿手指了指里头,压低了声音道:“是锦绣来了,正同夫人告状呢。”
“锦绣?可是夫人指給表哥的管家丫环?”
“就是那个锦绣,今日递了牌子进来,说是来请罪的……”徐嬷嬷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小侯爷得了伤寒,就是叫那女人害得,夫人听了,恼得不得了,刚还派了余嬷嬷去柴扉园呢。”
那徐嬷嬷得了魏小姐的好处,自然知无不言的将小侯爷得病的前因后果倒豆子一般的说了一遍。
魏小姐听得脑袋乱哄哄的一片,只觉得诺大的凤藻宫冷嗖嗖的叫人发寒,尽然摇摇欲坠起来。
徐嬷嬷间她脸色刷白,怕她昏倒在凤藻宫,追究起来自己要吃鞭子,连忙招呼了应小姐过来。正要打发她们回去,偏偏宫门唱名的太监就喊了一声。
“宣义王到!”
应小姐正扶着魏佳馨,见那徐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有样学样,拉着魂不守舍的魏小姐跪倒。
宣义王,不正是舒小姐的夫婿嘛。都说是位冷面无情的王爷,也不晓得她婚后如何?没想到却是她嫁得最好。
一边暗悔往日没同舒小姐多亲热,一边在肚子里盘算着怎么去宣义王府走动走动。
“起来吧。”
声音冷冽,声调平直,好像是从别处传来的回音,叫人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应小姐款款起身,恰到好处的曲了曲膝头,优雅又端庄得抬起螓首。一张五官好似被雕刻过的脸孔落在眼睛里,一下子沉入心底。
宣义王只对她们微微点了点头,再无一言,好像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千锤百炼一般的金贵。
她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了殿门才缓缓低下头来,一瞬间的功夫就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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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啊,宣义王终于出场鸟~~我想要回复呀,大家不要小气呀!